凌爽闭了闭眼,不愿意面对,“您就甭揭我老底了。”
中年人抖了抖烟灰,笑,“你呀,这次就算得了一个教训。人不栽跟斗,是学不会长大的。要不然怎么就有老话讲,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成呢?等你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我看你会成熟点不。”
凌爽盖住脸,笑,“五年后,我都老了,哪里还能有脾气?”
中年人调侃他,“不要谦虚嘛,今天喊你来之前,我都已经做好了你跟我拍桌子抗议的打算了。”
凌爽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架起的二郎腿,“叔,我没您说的那么混账吧?”
中年人不置可否。他走到他面前,再一次递给他一支烟,这回,凌爽接了。
他帮他点燃,然后轻声细语的哄着说:“刚好,你不是在谈女朋友吗?年纪不小了,双方愿意就结婚定下来。五年时间,够你们响应国家号召,抱个小娃娃咯。”
凌爽想到那个场景就牙酸,“怎么您还学我妈,带催婚催生的?”
抽完这根烟,凌爽下楼。
翁想想还在车里等他。
凌爽上副驾,坐好。关车门的力度适中,不好不坏,让翁想想一时猜测不到他的情绪。
于是她便直接问了,“怎么样?”
凌爽吐了口气,拉上安全带系好,“封杀,五年,我。”
翁想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能接受?”
凌爽点头,“还成。”
翁想想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完了她拉手刹,踩油门,打方向盘,用极寻常的声音说:“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凌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怎么着,您想给我雪中送炭?”
翁想想说得认真,“我要趁这个好机会用道德捆住你,让你一辈子矮我一头。再说,你要被封杀五年,即将失业,没有经济来源,不得给自己找个富婆?”
凌爽乐得直笑,他把脑袋往她的方向一歪,小鸟依人,“姐姐,你人怎么那么好呀?”
翁想想呲牙,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你正常点,别用糊弄余寻光的语气跟我说话。”
这厮有好几回跟余寻光说话都夹得要死,生怕人家不上当。
凌爽尴尬的咳了一声,坐好。
等车开到大路上,她一边观察车况一边问:“电影发行权还卖吗?”
“不卖了,就一烂片,有啥好卖的。”凌爽又不是真的喜欢作死,上头都那么说了,他还能让这部片子面世?说完,又道歉,“对不起啊,害你赔钱。”
《昆仑玉》是翁想想第一次出钱投资,结果他就给捅了个篓子。
“没事儿,”翁想想看得很开,“我这不是用小恩小惠,收买了一个大导演用后半辈子给我打工呢嘛。”
凌爽把脑袋一歪,靠在车窗上笑。
玻璃渐渐映出他有些忧郁地眼神。
大概是为了让凌爽整理好情绪,翁想想开车在外面晃了很久。
终于把车开到家门口,翁想想没有直接进底下停车场,而是在小区门口停了车。
“下去。”
凌爽正偷偷抑郁呢,被吓得一跳,“怎么的?”
翁想想随意一说:“我把余寻光喊来了。”
凌爽急得坐起来,“他怎么来了?”
翁想想说:“他明天要参加活力之夜,今天提前来做准备。”
凌爽想起来,“你刚才就是给他发信息呢?”
“昂。”
昂个鬼啊!
凌爽被翁想想赶下了车。
一副丢了魂的躯壳。
他又好像一条狗。
刷卡进了小区,往里走走,在一个拐角处的绿化带边,凌爽看到了裹着羽绒服的余寻光。
可不就正好,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
这世界对他可真够温柔的。
凌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当看到余寻光望过来盯住他之后,凌爽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待回答,他“哎呀”一声,仰头看着冬日泛白的阳光,“场景错误。按照艺术手法,现在应该下雨。”
余寻光说:“现在是冬天,淋雨会被冻坏的。”
凌爽扁了扁嘴角,“我现在跟冻死也没区别了。”
余寻光还是不愿意顺着他,“天上有太阳呢,不会冻死的。”
凌爽气急,“余寻光,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谁稀罕你的同情心啊?”
余寻光皱着眉,用一种很难过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就改了吧。”
凌爽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世界的拳头终于击落在他身上。
他咽了口倒转回去的眼泪,还惦记着呢,“我要是改了,你会答应和我一起拍电影吗?”
余寻光点头,第一次给出他肯定的答复,“会的。”
“不成。”凌爽笑着,努力忍住哭脸,“五年,五年你早被折腾坏了。你还能有现在这灵气,这状态吗?到时候你就是块朽木,是块浊玉,你凭什么演我的电影?你异想天开你。”
余寻光摇头,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凌爽把满脸是泪的脸拧成一团,最后他吸了口气,用力捂住。
他把眼泪咽回肚子里,然后松手,喘了口气,装成没事儿人一样说:“你帮我去看看武晨远吧,那小子,好像要被我弄得心理变态了。”
“他怎么了?”
凌爽想了想,还是没把举报那一揽子事说出来。
没必要,他跟武晨远的纠葛,犯不着牵扯别人。
他下定决心,这事儿他要烂在肚子里。
“他没怎么。就是电影撞枪口上了,影响有点不好,他也要被封杀。你帮帮忙,去安慰一下他。”
余寻光皱眉,脸顿时拉下来了,他气得差点说方言,又不知道该骂谁,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方言,“你是真的做了件好事。”
凌爽心虚,“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啊。”
以前他拍那么多电影,可没人说。
难不成是积少成多?
凌爽正琢磨着,抬头,看见余寻光走出小区前最后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小声嘀咕,“跟谁学得凶巴巴的?居然还带点杀气。”
……
武晨远最近很忙。
他忙着学习,忙着写信,忙着畅想。
他的情绪处于亢奋中。
接到余寻光的邀约时,他正在出租屋里处理一堆碎纸屑。
余寻光打来的电话叫人意外,却不难让人接受。武晨远给出欣然赴约的信号,随便收拾了一下,便顶着夕阳的微光出了门。
余寻光说是开了车在路口等他。
那是一辆黑色的宝马,很常见的型号,应该不是他自己的车。武晨远已经知道余寻光是一个人来,靠近后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余师兄!”他还没坐下就开口喊人,特别的有精气神。
余寻光左右一看,发现他的脸胖了不少,“上来。”
武晨远兴致冲冲的,感受到车里的温度,系安全带之前把外套脱了。
等他系好安全带,余寻光踩下油门。
武晨远目视前方,说话间透露出极强的自主性,“师兄,我知道有一家日料店不错,我们去吃那个吧。”
余寻光注意着路况,他开车很稳,“大冬天的,吃冷的呀?”
武晨远笑了笑,“谈事情嘛,吃那玩意儿方便。我也想吃火锅,可火锅不是容易沾上味儿吗?”
余寻光瞟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
但转念一想,是了,这如何看不出来呢?他们其实并不熟,往常,余寻光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
在他沉默的时候,武晨远已经拿手机调出导航,趁着等红灯给他看了一眼地图,“很近的,那家店开车10分钟就能到。”
“好。”余寻光探了探头,记住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