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故梦》是文家占了投资的大头, 但要是梅雅清不接这个茬,项目也立不起来。现在可不是二十几年前煤老板给钱就能投资影视的时代, 一堆人早把国内影视圈的一亩三分地给占齐活了,没里头人带别说上桌, 门都入不了。再说,就算没有梅雅清和叶兴瑜的关系,余寻光凭现在的流量多少也算个财神爷,总归怠慢不得。
余寻光进组是最晚的,他的第一场通告排到了第二天凌晨。那一天,可以说是全组工作人员全部汇集到了这里。
主演也到齐,饰演杜晚舒的文简是有戏要上, 饰演侯文庭的娄彦平和饰演伊宁的吴梓兰就完全是来看热闹的。
他们都想看看男主能演出个什么样。
当天要等天光,通告单上写着镜头要在5-6点,天蒙蒙亮的时候拍摄。余寻光需要化妆,还要准备,便在凌晨2点起床,3点到达现场。
《故梦》是在半旧的箫山影视城取的景, 余寻光第一次来这儿,他是到了之后才看到了被剧组重新收拾出来的民国街。
在黑夜中,有股荒凉萧条之感。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像笼了层雾。
今天的戏有两场景。一场是女主杜晚舒得知黎耀川的消息,从租界赶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暮色里,在繁华之下,看到了趴在窗口吹泡泡的黎耀川;第二场是她进入阁楼之后的内景,主要是黎耀川和一位叫“雪花”的妓女的互动。
由于第一场戏会用到大批群演,为了节约成本,剧组先拍的是外景。
早拍,早点把按小时收费的群演送走。
这一场戏,女主文简在外面准备,男主余寻光在楼里准备,其他两位主演跟后勤组在一起。
聂梵不喜欢有旁人看监视器,所以她的组里,一般是没人敢凑上去的。
余寻光化好妆进入拍摄场地后,一些工作人员已经就位了,饰演“雪花”的那位“妓女”都就位了。
她穿着一件红色绒面的高开叉旗袍,黑色的头发做成了手推波头,浓妆,红唇,美丽又妖艳。
她很面生,也是位新人演员,她大大方方的给余寻光递了名片做自我介绍,“余老师好,我叫颜颜。”
余寻光跟她握手,“你好,辛苦了。”
从妆面他判断出颜颜今天肯定比他还要早起一两个小时。
颜颜笑嘻嘻的,“不好说辛苦的呀。”
余寻光听她说话有口音,特别问了一句,“侬沪市人呀?”
颜颜接不住,卡了下壳,干巴巴的用普通话回答,“不是,特意学的,就会讲那几句台词。”
余寻光点头,他心里觉得好,“没事,我也不大会。”
他的沪市话是跟章晔学的,同样只会那几句。
没时间多聊,现场导演马上过来把余寻光领到拍摄点上去了。
对于待会儿要拍的镜头,剧本上就一句话,「黎耀川趴在窗台上吹泡泡」。
余寻光在窗边就位后,道具师过来给了他一根芦苇管,和一小杯泡泡水。
余寻光从窗边往下看,片场的情况在高处一览无遗。群演在旁边凑了一堆,时刻待命;聂梵跟摄制组机器也在楼下。
待会儿镜头会替代杜晚舒的视角,由下至上,把她眼中久违的,已经自堕的黎耀川拍出来。
余寻光先趴到窗口,用芦苇管试了试吹泡泡的力度。由于他只是尝试,便没凹什么姿势。
三次有两次没吹出来,不知道是管子的问题还是泡泡水调得有问题。总归,余寻光把自己的使用体验反馈,东西马上就被道具师换走。
白光一闪,余寻光眯了眯眼睛,发现是下面的剧照老师在拍摄素材。
聂梵还没开口,就有个人严厉地吼出了声,“剧照师不要开闪光灯!懂不懂规矩?”
无人在意,剧照师抱着机器,在旁边小声地解释:“太暗了。”
余寻光问在他旁边的现场导演:“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现场导演瞟了一眼,意味不明,“执行导演林汝芸,聂梵导演的固定搭档。”
听起来是个很有脾气的人。
聂梵没管这些杂事,她握着扩音器在楼下吩咐:“化妆,去把黎耀川的领口拉开一点。”
既然点到自己了,余寻光连忙转身,等着化妆师过来。
余寻光今天穿的衬衣使用的是那种容易皱,不塑形的棉麻布料,现在还没开拍,为了保暖,他外面穿了件棉服。对于衬衣,他在穿的时候就没有把扣子扣到顶,现在化妆师再把给他解开了两粒扣子,又拉开,露出了半拉胸膛。
余寻光重新站回窗口,给聂梵看。
聂梵如此评价:“太低俗了。”
她重新给出要求,“掩上一点儿,要半露不露。”
余寻光低头,自己把衣服往中间拢了拢。
露太多,胸口凉飕飕的,他也冷。
再给聂梵看,她没说话,应该是可以了。
林汝芸接过她的职责发号施令,“黎耀川,上动作,试戏。”
余寻光听后,立马给出他琢磨过的吹泡泡的三种演法。
吹第一遍时,他微仰着头,露出了白白的脖颈。
画面是好看的,但对余寻光来说不太友好。他演完就朝小陈伸手要纸。
刚才抬头那会儿,泡泡水倒灌进了他的嘴里。
第二种演法他选择平着吹,虽说没再出现第一种情况,可突然来了阵风,把吹好的泡泡吹回来,在他脸上炸开。
楼下的林汝芸也“炸”了,她喊到:“随便来个场务还是谁,控一下风!别在实拍还出现这种问题。化妆,补妆——”
余寻光听到有人嘀咕,“这风也能怪我们?”
他身后有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很快化妆师又回来,拿了个粉扑往余寻光脸上拍。
第三次余寻光是趴在窗台上吹。
全部演完,聂梵觉得第一种最好。
得,要喝泡泡水了。
小陈在旁边问道具师,“泡泡水无害的吧?”
道具师点头,“放心,洗洁精加沐浴露现调的,喝一点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这个“有事”。小陈想破了头,到最后只得准备好水等在旁边,做好给余寻光拍完漱口的准备。
吴梓兰和娄彦平看完经过,两人小声议论。
“余寻光还挺有本事。”
“网上说他特别好。”
“网上这回也说对了一回。”
“是因为说话的大部分是观众,不是粉丝吧?”
娄彦平顿了半晌,说:“余寻光应该属于聂梵喜欢又讨厌的那种演员。”
“嗯,”吴梓兰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娄彦平说:“喜欢他有主动性,讨厌他有主动性。”
完了他叹了口气,“别说我乌鸦嘴,我觉得,这两人有得磨。”
楼下,聂梵再一次开口,“黎耀川,肩膀可以再塌一点。”
余寻光刚演完警察,再加上他以往参演的角色都是正儿八经的人物和从小到大的个人习惯,他从来没做过这类“软骨头”的姿势。
这也是聂梵一开始让他去学中国舞的原因。
“脖子再歪一点,还有,我不想看到太多的后背。”
守在余寻光旁边的现场导演立刻明白:“道具,椅子。”
搬了把椅子过来侧放,余寻光侧坐在上面,拧着上半身,趴在窗台上,只露出消瘦的肩部轮廓。
林汝芸抬头看完,又去瞧监视器里的画面,“好像是好多了。”
聂梵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看,“还行,保持,可以准备了。”
于是林汝芸便开始指挥,“杜晚舒和群演就位。”
四月的天,还有些凉意。好在《故梦》的故事背景选定在秋天,群演们可以在服装上做灵活添衣,不至于冻得哆嗦。
文简也穿着一件大衣,戴了小帽。
她站在镜头前,目光是典型的“清澈的愚蠢”。
林汝芸跟群演说好要求,来到了文简跟前,第一动作就是托起她的下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