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寻光的话说得克制,“这话不好说的。我只会教那一段,从专业上论,肯定还是导演好。”
“哎呀,”文简摆了摆手,“咱们自己人,私底下说话不用这么小心。”
余寻光笑了,学她的句式,“是呀,咱们是一个组工作的同事,有事你可以直说的。”
电梯口快到了,小陈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摁下上楼键键,不给文简半点表现的机会。
文简没抢到活干,站在原地半尴不尬地挠了挠耳朵后面。眼看着电梯一楼一楼的上来,她终于忍不住,破罐子破摔,“那个,余老师,你教我怎么演戏好不好?时间段你定,在你有空的时候随便教教我就行。我太想进步了,真的。”
对于这种请求,余寻光不做任何考虑,“文老师,您真想学的话,可以结束后去专业的工作室进修。国内有很多好演员开办了类似的机构,我也报过他们的课,里面的老师都很专业。我想,他们欢迎所有的同行,您不用感到……”
文简臊得慌,低头小声嘀咕,“我想提前学嘛,我今天才想明白,我急于求成呢。我要是把电影演毁了……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余寻光听着话,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
文简没有察觉,她突然抬头重点表示,“我会给钱的!一小时10万,20万、30万还是100万,我都给得起。”
完了觉得不对,她又补充。
“我不是在炫耀,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诚意。你能,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寻光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认真,“您不用跟我证明诚意,您要是有心进步,观众会第一个发现。”
文简愣了愣,“是吗?”
电梯来了,他跟着小陈走了进去。
“文老师,晚安。”
“晚安。”文简朝他摆了摆手,一双桃花眼里充满了迷茫。
远离了,我的大腿。
不对啊。文简眨了眨眼,又来了精神。
她的大腿虽然没有答应她,好像也没有拒绝她?
所以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余寻光还是起了个大早。
他确实如聂梵要求的只睡了4个小时。
趁着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处理了一些私人信息,然后吃小陈拿过来的聂梵给他定制的“营养早餐”。
余寻光一边吃一边想念拍《刑事大案Ⅱ》的岁月,那时候他吃得多开心啊。
等差不多了,他下楼,去剧组在酒店布置出来的化妆室。他进来的时候,化妆组的老师们已经在准备了。
“哟,余老师,我还说待会儿我去您那儿呢。”
余寻光笑笑,没说话。
主演是有化妆上门的待遇的。但想的是,化妆组把东西搬来搬去的也麻烦,不如他自己多动动,比较方便。
今天余寻光会过来,主要是因为他右手上需要化一条疤。
那是黎耀川受过的伤。
开始之前,化妆组的组长端出平板,给余寻光看了关于伤疤的草图设计,后面还有在别人手上化出来的概念照片。
“这是我们化妆组和聂导讨论了半个下午才定下的。黎耀川的右手废了,这是加重他绝望的其中一个诱因。但是怎么样才能让观众看出来他右手的[残废]呢,所以这个疤的特写镜头特别重要。”
黎耀川手上的“疤”有几次出镜,今天拍第一个镜头。
余寻光撸起袖子,把右手胳膊横放在桌上。作为一个合格的“模特”,他现在只能用左手去放大平板上的图片。
那是一条从手腕延伸到胳膊处的,被人斜着砍出来的疤。
“我昨天上戏的时候特意没怎么用到右手。”
泡泡他都是拿左手吹的。
组长年纪三十来岁,有丰富的跟组经验,她大概能看出来,“您是想通过这种肢体动作,告诉观众黎耀川的右手有问题。”
“对。”昨天之前,余寻光并不清楚在导演的设想里黎耀川的右手的伤残程度,今天看到设计好的图片,他理解一些了。
“所以他的右手就是到……只能抬起来,然后是抓不动东西的程度了,对吧?”
“差不多。”
“有伤到骨头吗?”
“这个问题太专业了,反正……原作是小说嘛,咱们认可这个结果设定就行。”
有专门负责伤效的化妆师负责调配相关的用料,组长退后两步,举起手给余寻光演示她当初和聂梵的构思。
“我们制作组当时开会是说,黎耀川不是在救小孩嘛……”
余寻光看着她,听得认真。
“[在动乱时期,当法律和道德不管用的时候,人类邪恶的本性就会暴露出来]——这个是导演的原话。原作里面并没有仔细描写黎耀川受伤的经过,所以聂梵导演她就自己头脑风暴,自己设计。她认为,可能是黎耀川救小孩的时候有人拿着刀趁乱行凶,黎耀川是在这个过程中,被人砍了一刀。”
组长说着,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脑袋,“人在遇到危险时不是会下意识的做出保护头部的动作吗?所以他伤到的是右手手腕内侧,留下了这种狭长的疤。”
余寻光尝试跟上组长口中描述的聂梵的思路,“由于不是完全竖着切的,血管受损程度不高,所以伤势没有那么重,能救回来。”
“对。”
“谁救的他?”
“他的同学。”
“那么,伤他的人应该是个男人。”
门口传来动静,组长望过去,看见聂梵和林汝芸进来。她偷偷松了口气,“刚好,导演来了。”
林汝芸还以为有什么情况,“怎么了?”
化妆师从助理手中接过工具,准备给余寻光化伤疤了,组长在旁边盯着,顺便回答,“我们刚才在讨论黎耀川受伤的过程。”
余寻光扭着脖子,看着她们说:“我想的是,伤他的人应该是个男人,大概40岁左右。体格偏大,体型不一定有多高,但是是那种蛮横的长相,用的唐刀或者中型偏长利器,他不一定是恶人,有可能是在极端的环境中受到刺激,所以激情伤人。”
林汝芸听愣了,“啊?”
聂梵也呆滞了一瞬,“……犯罪侧写?”
余寻光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上部戏演的警察,落了些职业习惯。”
聂梵琢磨着两者之间的关系,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还挺有用,你继续说。”
化妆师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碰到了余寻光的胳膊,引得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师傅”已经开始“施工”,余寻光便没管,只把注意力放在聂梵身上。
“我在大概的构建场景——因为这部分剧本里没有写得太详细。我梳理一下逻辑,方便我自己思考。”
林汝芸也拿了把椅子挨着聂梵坐下,“提前说明,这部分我们不一定会拍,重点看进度。剧组大概工作的时间区间,你知道吗?”
余寻光问:“什么时候?”
“现在是4月3号,我们要在6月天完全热起来之前完成所有的镜头拍摄,不然到时候天太热了,从环境和光影来说,都不适合了。后期我们要留一个多月的制作时间,我们要赶在7月10号之前申报东京电影节、喜城电影节、沪市电影节和港城电影节。釜山电影节和湾省电影节我们不去,他们近年都倾向于现实悬疑题材;欧洲那边我们一是没有人脉,二是不做考虑。”
《故梦》还是要靠余寻光的表演冲奖,林汝芸便不做保留,跟他把话说得很清楚。
“我们申报的四个电影节中,喜城电影节和沪市电视节……因为是国内的三大,不报说不过去,咱们就凑个热闹。主要是《故梦》的题材这两个主流奖项不一定会喜欢,我相信你能理解。申报成功之后,我们会重点冲击东京电影节和港城电影节。咱们两只羊一起赶,届时配合好宣传,能拿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