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人开始讲古了,余寻光闭上眼睛,细听。
叶兴瑜的演艺生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她在披荆斩棘的路上吃了多少苦,她就在余寻光身上用了多少心。
余寻光清楚他的演艺之路走得这么顺,离不开头顶的大伞。
给他撑伞的有老板,有经纪人,还有很多不忘初心的长辈,和一直关注他、相信他的观众。
酒精彻底引出了内心深处的愁思,余寻光躺到床上时才发现他有些醉了。
不然他的眼睛怎么这么模糊呢?
第二天,余寻光难得睡了个懒觉。
然后打包行李,准备搬家。
他的房子年初就装修好了,过年时,爸妈还来看过。屋子空了大半年散味到现在,总算能住人了。
其他东西找搬家公司,一些重要的,余寻光选择自己开车运回去。
比如毕业后入行至今参演的剧本。
比如朋友兄弟们送他的东西。
余寻光特意打了整面墙的玻璃展示柜,将每一个人的东西隔开置放。
他把那些东西收进柜子里时,用了一些心思。
演同名运动员时的球鞋被封存,余寻光又往里面放了一双现在市面上最热门的跑鞋。
演陈光时的消防帽旁,被他放了几本消防安全宣传手册。
演徐天乐时的警号徽章被他打申请带了回来,余寻光在旁边放了一把仿真狙击枪mo型。
至于药油,现在是随身携带。
还有代善送的酒壶,余寻光觉得酒壶可以插一枝桃花,桃花很配代善。
华雅君给的陈医生的怀表送给阿培了,但是后来方正蓉送了他一支拍戏时的道具怀表,余寻光把它和演陈敏笙时的眼镜放在一块。
宋启丰送他的两张音乐剧票根,还有饰演他时的眼镜被放到一起,余寻光觉得后期可以往格子里补一套茶具。
演阎培熙时的几条领带和袖扣收在盒子里,阿培喜欢车,余寻光也弄来了豪车的模型。
江瑞安送他的那捧花被做成了干花,和演黎耀川时画的油画放在一起。
反正京市够干燥,不怕发霉。
冯知平最轻便的那把道具勺子也被他求了回来,由于太大,被放在柜子的最下面(上面就是天乐哥的狙击枪)。
还有饰演明霄和朱明祎时特意买的《道德经》和《明史》,余寻光往旁边摆了个小小三清像。
等他闲在家时也拜拜。
格子里还空了很多地方,余寻光满心幸福地想,早晚有将其填满的一天。
此外,还有一些戏服。他饰演的角色大多都是现代剧,好拿回来,其中以江瑞安和宋启丰的戏服最多。
这俩其实都不算戏服了,他们的衣服有时候余寻光会拿来当常服穿。
不说江瑞安的短袖,他有次出去应酬,还穿了宋启丰的西装,连易崇都没发现。
粉丝的火眼金睛不包含在内。
他的超话里有个粉丝号,发的薇博就是放大图抠他又把谁的戏服掏出来穿了,头一次他戴了阎培熙的配饰那个账号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余寻光都关注了那个账号,有时候出席完活动就去看他什么时候更新,与之斗智逗乐,乐此不疲。
新家布置起来很好玩,就像摆弄乐高玩具,余寻光就像是给人生增添了什么探索点,安排自己的书籍入柜都能玩好久。
他窝在家里折腾了没两天,就被抓出去跑宣传了。
各大采访啊,还有去云酷大楼扫楼什么的活动不必多说。
之后一个得空的晚上,他去赴了武晨远的邀约。
两年前说好的火锅,也是吃上了。
之前大冬天的吃寿司,现在大夏天的吃火锅,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余寻光这天心情很好,进门时脸上还带着笑,“你找的这家店味道怎么样不说,冷气绝对给我开足啊。”
武晨远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一定的,我问老板了,新空调呢。”
今天就他们两个人,易崇都没来。
余寻光是湘省人,武晨远是川省人,都能吃辣,不用商量,锅底直接选择辣锅。其他小菜定好后,武晨远看着服务员出去,长吁了一口废气。
握紧拳头,鼓足精神,他大胆发言,“师兄,我想着,咱先把事情说了,不耽误吃饭。”
余寻光喝了口水,沾湿了嘴唇,“嗯,你讲。”
武晨远也喝了口水。
或许是紧张,嘴里一时发干。
“那天在九楼,灿星的那个老刘想买我们的剧本。”
余寻光点头,他猜到了。
“他要著作权。”
这个也猜到了。
“我想给。”
这个真没猜到。
武晨远笑了起来,尽管很勉强,“彭师姐说,这不是卖孩子嘛。我说,灿星要是能在合同上钉死了培养我们,也不是不能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余寻光却不笑了,他微皱着眉,“你舍得?”
武晨远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舍不得,一进九楼我就反悔了。”
刘总设酒局,本来是想联合武晨远一起劝彭之琪的,没想到彭之琪没劝过来,主要目标武晨远也跑偏了。
他当时来了脾气,存了要把武晨远喝进医院的心,谁成想余寻光和武晨远关系那么好,特意过来敬酒。
看他们之前亲密熟悉的样子,刘总碍于余寻光的面子,认栽,只当没这回事,好声好气的把两个不经事的学生崽子送走了。
武晨远想着老刘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乐,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师兄,我可能有点毛病,才老干这种临时反悔的事。”
“这回不算,你只是有想法。包括上回,也是想法。”
余寻光回想起来会觉得,武晨远当时让他带他走,就是他潜意识里想找一顿骂,好把犯糊涂的自己骂清醒。
他那段时间自己较劲儿,又跟凌爽较劲儿,太压抑了。
“你把思考的过程说的太清楚,别人就会忘记你做出的选择。”
武晨远的嘴唇动了动,他问,“师兄,我是不是不够坚定,才老遇上这种事?”
余寻光摇头,他正在努力扮演一位心理医生,“你不是不够坚定,你是……迷茫。”
很多人都这样,对未来没有方向,自己找不到路子,身边没有长辈引领,他都看不清自己,又怎么能在不出错的情况下找到正确的路?于是只能一遍遍的尝试。
“我有时候会想很多,瞻前顾后的。”
“这很正常,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它们运转的太快了,人有时候还会想杀人呢。情感丰富欲念强,本来就是人性的特点,更何况我们这些搞文学艺术表演的?”
服务员进来,上锅底。
等人离开了,余寻光歪头看着他,“你为什么想卖剧本?”
武晨远的视线低低的,看着下面,“他们说,这个剧本就相当于投名状了。灿星有在培养自己的导演和编剧,我们愿意给出去,他们就会和我们签约。”
灿星在圈内也是比较大的公司了,对于没有跟脚的新人来说,这种诱惑,很大。
余寻光到底见得多,考虑得多,“签约了能保证以后作品的署名权吗?”
“能,合同上会写明。”
“那你觉得,他们既然都要签你们了,为什么会在签约之前,特意给你们一个不痛快呢?”
武晨远说不出话了。
余寻光告诉他,“因为他们在筛选对象。一个能把自己作品的署名权卖掉的人,往后做事绝对会以利益优先。”
余寻光想到了《密信》的那几个编剧,他们创造出来的人物是拼凑的,是得不到他们的爱的。
灿星明显是在培养商业工具,挑选合格的资本耗材。
他突然庆幸。
“恭喜你了,小武,因为你不是他们的同类,所以你被筛掉了,你成功的守好了自己。”
武晨远捂住半边脸,目光沉净,“师兄,是你拉了我一把。”
他听明白了,如果没有余寻光,他就真掉泥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