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合适的力道,刘和贵用了个道具领带和胡继周配合着试了起来,二人一个往后仰,一个用“力”勒,在一次次失败中寻找默契。
可试着试着,胡继周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举着被手铐束缚的双手说:“导演,我的手没锁死,我还能动。”
余寻光想起这部剧“星际”的设定,问:“是特意留着给后期上特效吗?”
张庆鹤皱着眉,细想,“没特效啊。设定里,因为要避开光脑的监控,贺局长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升级警务系统,什么电子类的设备都被关闭了。”
胡继周便明白这是道具上出纰漏了,“那要不要换张能把我的手锁起来的椅子?”
不然一个人被勒住了脖子,手肯定会下意识的挥舞,会躲,会想尽一切方法扭开。这样的杀人现场怎么会干净利落?
张庆鹤认可他的想法,便更愁了,“确实有漏洞,可也来不及了啊。”
现在马上开拍了,上哪儿找椅子?
“让我来。”余寻光说着,上前一步。
他看了看角度,边钳住胡继周的双手往下压,边说:“程俊卿就是来做帮凶的,他要是不动手,还悠闲地站着,会显得洪司机好像很偏心他,也会让我和谷老师的那场欺压式的对手戏白演。”
在设定里,这是非常不合理的。比起程俊卿,洪肃才是纪宗海真正的亲信,他是不会把程俊卿的优先级提到纪宗海前面的。
刘和贵也点头,“对,老洪心里很明白,他今儿就是带着程秘书来犯错误的,他不会允许他干干净净的站在旁边干看着。”
张庆鹤点头,他听取演员的意见,招呼来摄像和灯光。
“咱们调个位置。”
张导很有想法,几乎是瞬间,他就调整好了待会儿该怎么拍。
他对余寻光说,让他低头。
“我会在你左脸边上打个光,不多,营造出一个光晕效果。”
程俊卿低头看着梁鼎盛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脸,无端圣洁。
张庆鹤美滋滋的想,后期要是再能加上一个女中音歌唱家的歌剧声,那种画面诡谲又荒诞,简直无敌。
第143章 副导演张庆鹤
9月底, 余寻光开始和罗际中在B组的张庆鹤手里拍“后进派”的戏份。
服装组注意细节,在这部分里,余寻光穿的西装换成了最普通的流水线款。
为了展现出程俊卿这时更年轻的年纪, 化妆组也在发型和妆容上做出了改变。
出于篇幅考虑, 程俊卿的过去大部分都藏在别人的台词里,少有一些零星的闪回——那些镜头被张庆鹤塞进了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
程俊卿在结婚之后,先在省厅里干了两年。梁渊华一退休,资历足够的他便被安排去给纪宗海做秘书。一开始,程俊卿并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纪宗海挑剔, 程俊卿虽然有“女婿”光环笼罩, 但纪宗海未必愿意手把手教他。可从后来工作时期的相处来看,纪宗海对于程俊卿的“无微不至”显然是满意的。那么, 在没有人教导的前提下,程俊卿是如何学会做好一个秘书的?
首先, 得具备察言观色的能力。
这项能力无需在办公室学习,却可以在办公室进修。贫苦出身的程俊卿比任何人都懂得该如何去分辨别人的脸色。
再其次,知晓各场合的社交礼仪。
领导来了我让座,领导坐下我上茶;领导出门我跟随,领导上车我开门。商务,尤其是这种单位环境里,最讲上下之分, 又最看重礼仪。程俊卿能在办公室里如鱼得水,离不开他在基层办公室里摸爬滚打的七年,在省里两年,合计九年时间里吸取的经验。
最后,合格的秘书还需要拥有处理应急事务及分辨出轻重缓急的能力。再加上一个记忆力要求、专注力要求,可以说, 完全能达到这些要求的程俊卿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除了出身,他比谁差?
人一旦拥有了更高的天赋,会更加“仇视”于自己的平庸。
程俊卿不愿怪罪自己,他只恨那些不让他向上爬的人——比如说梁渊华。
梁渊华做了高官,享受了当官的好,却不愿意让程俊卿去更进一步。无他,为了女儿考虑,他不愿让他拥有更大的权利。不然以后,等到百年,他那不太聪明的女儿该如何是好?
梁渊华不仅不想让程俊卿走得太高,他甚至在催促着夫妻俩,想让他们尽早孕育孩子。
梁渊华的戏,得往后再说。这回再跟张导合作,余寻光发现他拍出来的镜头具有很强的画面感。一确认,年轻时果然是美术生,怪不得。
拍妥了办公室里的琐碎镜头,余寻光再同跟罗际中拍对手戏。
程俊卿和谭鹏江有很多镜头是穿梭在酒局之中。统筹为了节约,特意将这些酒桌戏放在一天拍。后勤剧务想得好,酒桌嘛,肯定有演员吃菜的镜头,为了出效果,便没使用道具,而是跟酒店联系,点了十来道菜,就这么变换角度放在桌上让导演拍,让演员吃。
央视的剧组,把杜绝铺张浪费和合理利用做到了极致。
至于那杯中之物呢,肯定是只能灌纯净水了。饶是如此,半天拍下来,演员们也都被“害”得频频上厕所。
罗际中甚至跟余寻光打趣,“这一天天,咱们的内脏器官可算是超负荷运转了。”
余寻光也吐了口气感慨,“酒桌真不是谁都能混的。”
光是这身体素质要求,就非一般人能达到。
余寻光想起叶兴瑜和凌爽都在他面前嘚瑟过自己“千杯不醉”的体质,乐了。
挺好。
开句玩笑话。这俩天生的生意人,以后多喝点,给他这个股东打工。
余寻光眯着眼睛把自己代入了一下“资本家”,别说,驱策别人的感觉还不赖。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老板。
但是程俊卿是想要当老板才那么努力的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吗?余寻光想,他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心吧。凭什么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他人的手里?凭什么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他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人人生来平等,人人生来不平等。程俊卿恨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可他又没办法改变规则,所以他只能用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去交换。
他是一个政治家,他也是一个商人。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细说起来,在程俊卿的官场生涯中,他和市务长谭鹏江的关系居然是最平等的。程俊卿一手提拔出光脑公司,给了谭鹏江政绩,谭鹏江也投桃报李,将程俊卿提拔到了他最需要的市里的岗位。初次的交锋,他们没有欠下对方任何东西。后来谭鹏江面临政治生涯的危机时刻,程俊卿在提供帮助后,谭鹏江也给予了他应有的重用。
各取所需,这种关系或许才是职场上最健康的。
只不过谭鹏江到底也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所以他会带程俊卿去见梁渊华。他要向上爬,他需要在省里拥有一个人脉。程俊卿的条件好,又不好,总的来说很合适,所以他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他没有看错人,程俊卿也没有让他失望,副省务长的乘龙快婿到底还是从市里飞了出去。
30岁的年纪进省务厅,很多人来说,不亚于白日做梦。
程俊卿的收获配得上他的付出。
程俊卿和谭鹏江的来往简单明了,他和他之间的情感关系也清晰可见。他们就是最简单的,由利益而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在谭鹏江拥有新的山头之前,他们可以一直是朋友。
谭鹏江利用程俊卿得知了很多上头的政策,更获得了诸如批款,审改等方面的便宜。程俊卿利用谭鹏江的圈子,为自己在他人面前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堡垒。这幢堡垒或许不能抵抗梁渊华、纪宗海等真正高位的领导,可是在下级关系面前却非常管用。
别看程俊卿一天到晚被纪宗海训得像个孙子,他在外人眼里可是沙省公认的“二号首长”。
程俊卿和谭鹏江的酒桌戏从早上拍到晚上,给余寻光感触最深的是,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加速人生。早上,程俊卿是初出茅庐毫无根基的新人,他在酒桌上陪酒、陪笑、陪聊。他的样貌出色,自然而然会被其他人占便宜。这些对于程俊卿来说,都快要成为日常。到了晚上,程俊卿成了“二号首长”,大家朝他谄媚、奉承、逢迎,多的是人投怀送抱,主动让他占便宜。这么明显的落差对比,如何能不令人丢掉道德的底线,去寻求更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