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在手,向怀辰如今的眼神, 已经有些可怖。
晏槿斋碍于情面,最后一次对他道:“你师父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向怀辰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我相信师父会很高兴,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道!”
“你的「道」是什么,是你留在手下的那□□邪鬼魅?”素练冷声道:“向怀辰,你以为你是天道吗?你想要谁生, 谁就可以改过自新;你认为谁该死,谁就必死无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论善还是恶,都取死有道。你想帮助凡人,控制恶念,这本是好意,可你难道就不怕有哪一天自己生了私心,善恶不分?”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他情绪激动下,浑身包裹着剑意,令人无法直视。
向怀辰干涉人间之事,不过赎罪罢了。
在前世,他也是滥杀无辜之辈啊!他在被周甫明蛊惑的那段时日里误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算不清。如今,他得以重生,那些孽债并未犯下,他难道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做过,原谅自己的行为了?
没有人可以代替谁说原谅!
刚入望鹤仙庭时,向怀辰每晚都做噩梦。前世的种种如魅影般缠着他,是师父发现后,开解他的内心,告诉他道理。师父说:“道法为天地之道,行的是天地之法,讲究的是自然无为。迷途知返者,看的不是行为,而是内心。”
所以,只要如今他诚心认错,他就可以回头。
师父还说:“痴儿,你的罪孽,不还没有犯下吗?”
是啊,他没有做过,所以他可以适当的原谅自己。
所以他也可以原谅周甫明。
他本来都打算原谅周甫明了——
一码归一码。前世周甫明还没有做过的事,向怀辰都可以先放下。只是因为他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向怀辰额外防了他一手。他不相信前世周甫明让弟子做的事,这回不会继续去做。他诛小恶,为的是练手;对付那些不大不小的门派,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周甫明暗中的臂膀。他想在他们作恶之前,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
在向怀辰心里,周甫明一直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人。
可是他没想到,周甫明居然也能重生!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新仇旧恨,他绝对不会放过周甫明!
道不同,不相为谋。
素练叹了口气,转过了身。这是表示她不会再管的意思。
向怀辰朝二位仙师竖起剑,行了一礼。
自此,他与晏槿斋又或是素手宫,再无瓜葛。
走出地牢,在门口看守的人见了向怀辰齐齐整整地出来,还有些奇怪。
“你……”他刚要开口,只被瞟了一眼,就再也说不出话。
这厮端的骇人。
一路畅通无阻,向怀辰见到天地之光明后,飞身跃起。
山下,他的一群“手下”正在等他。
“玄霜剑去了那么久,也没动静。你们说,怀辰小儿不会被那群名门正道给拆解了吧?”
“如此岂不是还了你我自由?咱们起的盟誓,可没有哪一条里规定了,一定要对怀辰小儿忠心啊。”
“怀辰小儿让你我向善,「见死不救」可为善?”
“当然大善!那群名门正道不是天天对百姓的困难见死不救吗?”
“仁兄说错了,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正道如此行为,不过是顺势天意。”
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咱们这般,不也是顺势而为?”
笑声戛然而止,有人一抬头,竟发现向怀辰正握着玄霜剑立在半空中。
他不知是何时来的,居然无人发觉。
向怀辰的实力似乎又更进了一步!
只是他如今的眼神比某些魔头还要可怖。与之对视,手下们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想起刚才他们的奚落之声,不少人还缩了缩脖子。
按照往常的逻辑,他们定然是要受罚了。可要不怎么说正道人有良心呢?向怀辰并未迁怒众人,而是带着他们一言不发的下山。
但他一直不表态,不是个事儿啊。
有胆子大的在半路上多嘴问了一句:“老大,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向怀辰道:“找地方,拉山头。”
他斜睨着众人,眼神中满是恶意,“咱们状若无根浮萍,飘了这么久,也得有自己的落脚之处。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该建立自己的门派了。”
一听能有把事业发展起来的机会,众人来了兴味,问到:“不知可拟好名号?”
“当然,”向怀辰笑道:“就叫「正气盟」。”
由一群魔门残余势力组建起的正气盟。
众人面面相觑,心知这是向怀辰在故意恶心他们。
见他们没动静,向怀辰收了脸色,“你们怎么不笑,是觉得本座取的名字不好,还是不喜欢?”
这哪敢啊!他手上的玄霜剑还泛着寒光呢。
现实尴尬的假笑,后来是强迫自己笑,一堆人鬼哭狼嚎,笑的比哭的还难听。
向怀辰却尤其满意。
他又在现场定下门规,“你们都给我记住,既然入了正气盟,一旦做出恶事,便视为叛门!”
关于这部分剧情,余寻光在当初研读剧本时,理解为思路的碰撞。
《辰起时》是一个仙侠世界,仙侠讲道法,讲自然,所以可以看到台词中,诸如素手宫这种正道门派深受道家思想影响,对待世间的善恶之事,是不愿意去管的。而祝羲庭在修习道法的前提下,还修习了儒学,他在教授向怀辰文理时,还对他讲了一些法学思想。
所以,关于向怀辰和素练的矛盾,可以理解为“法”与“道”的矛盾。
向怀辰经历过生死,看到过更多的罪孽,他深知人心是无法顺其自然的,只有用重法——就像他对待手下收留的人一样。
那是一个实验。
如果能让这群人规规矩矩的,那么是否也就说明,以“法”治世是可行的。
余寻光通过这点,又想到现实。
他还跟两位导演与制片人探讨过这段剧情的用意。出自他对央视风格的了解,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剧情能上央视吗?”
央视由于地位和职能问题,能在这个平台上播出的作品,其核心思想都代表了部分官方的态度。以往关于央视的剧都是正面的、正能量的,这些传统观点似乎和向怀辰主张的“以恶治恶”不太相配。
他不太确定这部分剧情是编剧想要这样写,还是编剧在得到允许之后这样写。
听到余寻光的问题,潘泽永和张庆鹤都望向黄制片。
他们作为主创之一也需要知道制作方和平台的态度。
感受到他们的紧张与慎重,黄制片笑了起来。他当然能理解大家此刻的心情,他耐心地说道:“我们在立项的时候就探讨过了,《辰起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作品。”
一个时代的作品,有一个时代的内核。
就像老一辈那时流行吃苦耐劳的好人,所以当时的文学作品中都会宣传类似的思想。现在国家进入了新时代,年轻一代人有年轻一代人的行为方式,这种通过自由生长,被时代催化出的“新精神”,也需要得到一些正规平台的肯定。
余寻光听完黄制片的话,再联合部分政策和如今的时代风向,突然感受到了原来《辰起时》是真的受到外界影响而催生出的作品,他的背后是有更多划时代意义的精神可以深挖的。
央视不像其他平台整虚的。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说要靠近年轻人,那么便不仅仅是做到从题材上靠近年轻人,也在通过作品内核肯定年轻人思想。你们对善良有自己的理解。你们敢想敢做,你们嫉恶如仇,你们用武力包裹起善良从而保护更多的人……这如何不是如今某些部门对外的宣传精神?而且,还有别的不太可说的东西。
真好啊。看清楚剧本部分深意的余寻光,有感到一种被呵护的温暖。
天气越来越冷,《辰起时》的拍摄也趋近于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