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秦弛声音微微扬着,像是不太相信,“真的不是因为他们总是忽略颂颂所以才不记得颂颂生日吗?”
他说话的腔调依旧那么温柔,气息轻轻的,然而说的话却很直接:“可这是颂颂的十八岁生日,他们就算再忙也不会完全不记得吧?毕竟家人之间关系那么亲密,提前准备对方的生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许颂闻言顿时哑口无言,愚笨的他并不能应对这些话,只觉得平时温柔体贴的秦弛好像不见了,现在说的话总是让他觉得难受。
许颂有些生气了,他很少向别人展现这些情绪,只是闷着头不想再说话了。
秦弛喊他,他也只是扣着耳机走神,直到对方好声好气跟他道歉,他才闷闷不乐说:“明天还要早起,我要去睡觉了。”
平时挂断电话的时间都是由秦弛精准地把握着,但现在许颂主动想要提前结束通话了,并且也不愿意再好声好气喊他哥哥。电话另一端的秦弛却没因此觉得恼火不满,反而微微扬着唇挂上了意味不明的淡笑。
他继续低哄着跟许颂说话:“抱歉颂颂,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关心你的意思,只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正常的家庭氛围,所以才会不自觉地这么揣测他们对你的感情,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
听着秦弛诚挚的道歉,许颂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竟然对着秦弛耍了脾气。
他有些亏欠想秦弛说那些话并不是故意的,而且对方也并没有说错什么,李洁和许高富的确忘记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凌航四月过成年礼的时候,家里人在酒店办了一场生日宴,很隆重,但他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家里却没有人记得。
许颂可以习惯这种落差,只要没人把事实在面前摊开,他可以一直这么接受下去。
可秦弛戳穿了他掩盖,许颂便真的有些伤心了。
他憋着情绪,准备回话时,耳机里说话的秦弛因为一直没有听见他的回应,语气有些失落地说:“好吧颂颂。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颂颂要记得好好休息……”
“晚安。”
通话挂断后,许颂抱着手机,缓了几秒,确定耳机里真的听不见秦弛的声音了,眼睛开始难受地发热。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然而却擦出了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
许颂说不清是因为父母不记得他的生日而感到难受还是刚才朝秦弛发脾气未能及时回应而产生的患得患失。
他很久没有流眼泪了,突如其来的情绪将他掩盖得很彻底。
许颂视线朦胧地关上手机,脸颊捂在枕头边,不受控制的泪水将能够触及的一切都浸湿了,最终在浑浑噩噩间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许颂的眼睛有些水肿,他翻开手机才发现在关断通话后秦弛因为昨晚的事情失眠了,凌晨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许颂摇摇欲坠的不安被安抚了一些,他打字的动作还有些干涩给秦弛发了一句早安。
没想到秦弛很快就回了消息,声音有些惊喜地跟他说颂颂早安。
许颂单手煮着速冻水饺,咬着唇犹豫了很久,才按下语音有些小声地跟秦弛解释自己昨晚没有生气,而后又关心地询问秦弛的失眠状况。
得知秦弛一晚上没有休息等他起床回消息,不禁急忙催促秦弛回去睡回笼觉。
秦弛有些沙哑缱绻的嗓音传过来,有些可怜:“可是颂颂我周三满课,一会儿就要去上早八了,颂颂昨晚没有生气也没有跟我说晚安……”
许颂闻言不禁内心愧疚无比,小声说对不起。
秦弛说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许颂有点没理解秦弛的意思,他快到出门时间了,有些急匆匆地问秦弛想要听什么。
对话框里安静了几秒,秦弛的语音才发过来,他淡笑了一声,说算了,不急,晚上再聊吧。
许颂闻言只好跟秦弛告别,放下手机去上学。
发觉秦弛似乎比想象中要在意自己,许颂心情一改昨晚的沉闷,甚至有些放松,晚修放学时,他走路的步子迈得有些大,想要早点回去跟秦弛通电话。
回到家,许颂拉开玄关门准备换鞋时看见了客厅单人沙发上许清宝,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
对方现在不应该是在学校里了吗?感冒请假了?
没等许颂疑惑,他的目光又注意到了旁边长沙发沙发上面色严肃的李洁和许高富,不知怎么,他的心跳狠狠空了一拍,像是某种预兆。
许颂换好鞋子,背着书包走进去,路过客厅时跟他们三人打招呼,看见许清宝通红的眼眶,心中的预料像是灵验了一般。
李洁的视线看向他,那双锋利的眼睛像是两把利剑刺得人心慌意乱。
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火爆的情绪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李洁翘着腿,手指敲在客厅茶几上,使唤许颂过来,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许颂步伐有些迟钝地走进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落座时客厅里的低压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沙发上边抽噎的许清宝看见自己二哥之后,内心愧疚地低下头。
许颂看着李洁手里抽出两部手机毫不留情地甩在茶几上问他见没见过。
其中一部手机许颂自然眼熟,那是许清宝连吃饭都舍不得放下电子设备,而另一部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李洁冷笑了一声又问他知不知道许清宝这第二部手机是从哪里来的。
许颂的心一直悬空着,他似乎是能预料到接下来的内容,视线虚虚落在茶几上面的两部手机,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李洁不带情面地讽他,“兄妹两人合伙跟我作对是吧?嗯?”
许颂闻言搭在衣边是的手缩了缩,说没有。
“没有?妹妹跟你借两千多块钱你问都不问清楚?还帮她瞒着,不是合着伙跟我和你爸作对还是想做什么?”李洁掌心从桌面拍上去,砰地一道响声,茶几上没放稳的摆件也跟着啪嗒摔在地上。
她没什么好脸色地朝地上抬了抬下巴,冷声使唤许清宝捡起来,而后看着沉默不语的许颂,火气依旧烧得厉害:“嘴巴粘胶水了吗?怎么不说话?!”
许颂闻言动了动嘴依旧有些干巴巴地说没有,视线里,许清宝捡起摆件一直抽噎着,对面的许高富脸色铁青在看着自己。
他不明所以地承受着李洁的怒火,直到耳朵被李洁尖锐的声音刺得嗡嗡响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许清宝当初跟他借的两千块钱是拿去买手机了。
许清宝平时去学校住宿手机留在家里被李洁收着,于是便想要偷偷买一部手机带去学校玩,没想今天晚修玩的时候被值班老师抓个正着。
许清宝就读的那所私立高中纪律抓得严,许清宝被抓了不仅要写检讨记过,还要叫家长接回家反省一天。
李洁赶到政教处当场把许清宝的手狠狠抽了一顿,许清宝心理素质本来就不好,而后在李洁严肃逼问下哆哆嗦嗦说了实情。
李洁睨着兄妹两人,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讥讽的声音异常大:“你们兄妹两个都长本事了,一个借钱给妹妹买手机还帮忙瞒着,一个不认真学习带着手机去上学……”
许清宝闻言抽噎着插话解释:“哥哥不知道我借钱买什么。”
“那我就问他有没有瞒着我们借钱给你?”
李洁冷眼瞥她,脸上的寒气如有实质,许清宝缩着肩膀低头噤声了。
李洁揪着兄妹两人训斥了几十分钟,最后没收了许清宝两部手机,无论许清宝怎么撒泼打滚都没松口,而许颂所有的零花钱也被一并没收了。
许颂那可怜的钱包本来就没多少钱,零零散散地七十块钱上缴了,李洁也不眨眼,一起锁进抽屉里。
许颂抓着空荡荡的钱包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房间里,像是若无其事地取衣服去洗澡。
许清宝在客厅撒泼完得到李洁的回应只能灰溜溜地跑到许颂面前跟他道歉。
许颂带着衣服进浴室,快关门时跟许清宝说没事。
许清宝闻言蹲着浴室门口没走,她听着里头哗哗的水声,想到自己牵连了二哥,有些内疚地朝里面喊:“哥,你放心,那钱我还是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