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他找这个动画片的名字。
尺绫起码还要住一个星期的院,光躺在床上也闷得慌。治疗了一天,还没见什么效果,据说是情况不太好。
尺绫突然咳嗽两声,尺平给他拿纸巾。
他发消息叫助理帮忙买些小孩子喜欢玩,能消遣时间的东西。
尺绫抱着小花玩偶,爱不释手,去上厕所也不愿意放下。
两人倒没多少话可以聊,玩游戏也玩不到一起,纯粹是一个陪伴看护作用。尺绫掰着小花玩偶的叶子,察觉到眼镜哥哥的沉默,他突然找起话题,小声问:
“哥哥,你见过你妈妈吗?”
这句话倒是让尺平有些措手不及,年近三十的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问道。他本想反问怎么了,嘴里却吞咽唾沫,答道:“没有。”
尺绫看小花,“哇,那你和我一样诶。”
这点尺平当然知道,他一时间无奈,不知该答上些什么。弟弟找话聊的技术有待提高。
“那你会想她吗?”尺绫又天真问。
这是个很容易出卖人性的问题。尺平摘下眼镜,浅浅呼出一口气,擦拭眼镜道:“没见过,不怎么会想。”
尺绫又哇,“那你和我一样诶。”
家里面只有他和眼镜哥哥都没见过妈妈,可为什么他们俩一点都不像呢。尺平觉得这是个废话问题,基因不一样何来相像。
尺绫不再没话找话聊了,他摸着小花玩偶,全神贯注地望它,不久后,午饭时间就到了。
食堂照样送饭前来,儿童楼倒不是热门的区,这边的家长大多悉心照料。尺平看到外面推来推去的小车,才想起来饭点,问尺绫有没有碗。
尺绫指挥哥哥用热水烫碗,洗筷子和勺子,像个发号施令的长官。尽管他也只是用嘴巴复刻昨天尺言的行为。
尺平拿着碗前赴后继的,外面打热水的地方涌了很多家长,活像打仗。他有些忙乱,生疏地走过去,又被挤出来。
忙活好半天,给尺绫倒上汤,还有剁肉饼,虽然卖相略显寡淡,味道倒是不差。
隔壁的1号床吱哇乱叫:“我要吃炸鸡,我就要吃炸鸡,我不要吃瘦肉粥了。”
尖锐的童声吵得尺平耳朵疼,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小孩,这下更增一分隔阂。对比之下,有一个安静坐得住的弟弟,是如此珍贵。
助理的动作很快,发消息来,说已经网购了涂鸦本和拼画手工,明天就能到了。
“你有没有想要吃的?我出去给你买水果。”尺平见其他家属切着苹果橙子,想到这点,问尺绫。
尺绫没有想吃的,尺平犹豫一下,还是自己起身。
他查了附近的水果店,路程要半个小时左右,他让尺绫不要乱走,走出去。
医院附近还是很有烟火气的,小食店、药店、水果店礼品店都很多,一部分人住院,就有一部分人陪住,聚集起来好几千人,奔波于生死疲劳中。
他是没怎么来过医院的,一举一动都不太熟练,走出门绕到一家水果店,里面光线昏暗,门面很小,他以往是不会来这种店的。
“老板买东西啊。”
尺平走进去,拿起苹果,看着转两下。他问老板,“肺炎不能吃什么水果,有什么忌口。”老板打理着前台的包装,回头看他一眼,随口答:“吃什么都行啊,别吃太寒凉的就行了。橙子苹果什么的都挺好,刚上新的。”
尺平拿个塑料袋,挑拣了三四个苹果,昏暗下倒是看不出色泽。他凭着感觉,大概有一斤多,放上了称。
“9块。”
他瞥见旁边新鲜的草莓,熟得差不多了,红扑扑的,他指了指顺便掏钱,“那个也来一盒。”
付了现金,出门,路边有两个小朋友在互相玩,尺平注视几秒,孩子清脆的笑声拂过耳朵。
车流从马路横过,他等了等,又回去医院。
刚找到路,进入病房,他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尺言只睡三个小时就回来了,他刚给尺绫脱完一件衣服,又说:“我先去帮你拿报告了。”
两人在门口刚好撞上,都是稍微点头,没说什么话,在旁人看来客气得像陌生人。
尺平心有不安地看眼时间,二十五分钟,他不知道尺言什么时候回来了,这显得自己玩忽职守。
他放下水果,问尺绫想吃什么,尺绫看看袋子里的东西,当然不会选择苹果这种无聊的水果。
“我想吃草莓。”他指了指。
尺平拿起一只小杯子,装几颗去外面洗,他边洗边思索尺言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会是鄙夷还是责怪。
温水突然漫过杯子,他吃一惊,回过神来洗草莓。
将成果拿回病房,尺绫边看平板边吃,拎起一颗往嘴里送。草莓很新鲜,鲜嫩多汁香甜。
尺绫吃了好几颗,忽地,尺言回来了。
他本带着一脸劳碌的神情匆匆而回,手里还拿着昨天拍的片,正准备忙碌放下的时候,瞥见尺绫桌子上的草莓,他愣住:“谁给你的。”
尺平微动,还没出生,尺言动作瞬间急切干脆,抽走尺绫手里剩下的半颗草莓。
“他吃不了水果的。”尺言语气埋怨,直皱眉头。
尺平看着眼前人把那杯水果端走,嘴里念念叨叨的,左言右语都是着急责怪,忽地心中惘然。
他没再出声,也没反驳。趁着间隙,默默让出去,起身离开。
病房内的尺言还在絮絮叨叨的,为已经吞进肚子里的三颗草莓忧虑。尺绫看着焦虑的哥哥,坐在床上没有出声。
医院的天花板泛白,穿过侧门,外面的车马声喧闹。尺平面对这景象,忽地说不上一种虚浮感,他以为自己会内疚或耿耿于怀,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只知道做错了些许事。
他回到家,见到妻子,主动和她说这件事。
妻子的态度没想象中关心,仅仅随意地回他,“不至于吧。”
“你也是的,买之前也不主动问一下,医生说不能吃的吧。”
水果寒凉,很不适宜肺炎,这似是一种常识。但林梓还是安慰失落的丈夫:“吃都吃了,没必要这么大反应。你别太难受,他这人是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归根到底错还是在自己身上,尺平拿起杯子,抿一口水。林梓装好饭,盖上保温袋,又说出自己见解:“我倒是觉得他有些过度焦虑了。”
压力太大了,将他这个不亲近的弟弟压得神经紧绷,对万事都不信任。高压的后果是精神敏感,作为教师的林梓已经察觉了。
妻子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送饭,一切都紧张而温馨,富有亲情。唯独尺平留在原地,留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思索。
他也许是意识到什么了,对于亲情的概念,他没怎么感受到过。
他试图进一步思考,坐在桌旁喝水,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第83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 尺绫的病情好转不少,尽管这在他症状上并没有显现,但报告单货真价实说是减轻了。
尺绫哼着歌, 拿着画笔, 在病床上画画。住院的第三天, 尺言就给他买一本满是小花的涂画本, 眼镜哥哥在第三天也给他带来了动画片的涂画本。
尺绫一下子拥有两本涂画薄,好幸福。他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偏不倚,决定轮流宠幸哥哥们,于是画完一页换一本, 现在两本都填好几页颜色。
隔壁的1号床小朋友终于快好了,他外婆偷偷买了炸鸡奖励给他, 不过是拆掉酥皮,泡过热水的炸鸡。尺绫想想这几天自己吃的,鸡翅、猪肉丸子、胡萝卜、青菜……他吃得好丰富呀。
现在看守他的规律已经基本定下来, 下午到晚上是尺言, 早上到中午时不时是尺平,林老师没课和饭点的时候回来看望他,一天三个人轮班。
如今他病情没那么严重, 大家也松懈一点,毕竟除了固定一天两次的雾化外, 输液也远没有之前频繁了。
尺绫画粉色花花, 试图描绘自己的小花玩偶, 给它画肖像画。看到哥哥守在窗户边玩手机, 他也放下画笔, 凑过去。
春天到达,医院外面的灌木丛内也开不少花, 尺绫扒着窗户,从窗口望下去能看见一排一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