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安静了,有些过分迟滞。没过多久,尺绫就感觉好不舒服,好想吐又好困,肚子还痛痛的。
两小时后,尺绫昏迷休克,多器官衰竭,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第84章
输液的成分查出来了。
这是一种常用于化疗的碱类药物, 以正常用量的百倍,被稀释进生理盐水中,足以对任何一个孩童致命。
而替他输液的所谓护士, 在替尺绫挂完致命的输液瓶后, 很快就销声匿迹, 查不到影子。
很明显, 这是有预谋的投毒谋杀。
尺绫的状况很糟糕,他已经输液了小半瓶,症状亦很快显现。药物先是攻击了他的神经,紧接着引发痉挛和无力, 不过多久,他开始呕吐, 器官接连受损,尽管有医护监控抢救,但恶化的速度还是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尺绫休克昏迷, 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很快便全身插满管子。
尺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从外面赶回来,等他达到时, 弟弟已经和他有冷漠的一墙之隔。
尺尚表面镇定,匆急翻资料的手却忍不住地颤抖, 他比谁都知道这药物毒性巨大, 且没有特效解药, 正常来说, 注入这种剂量, 大概只有等死的份。
医院先给尺绫做了血浆置换,接着忙碌奔走、处理, 注射监视没停下来过。现在比先前要好一点,也仅仅停留于好一点,尺绫仍旧命悬一线。
尺言还算冷静,查看了监控,追寻着凶手的路线,他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最终无奈地低下头,手无助地捶桌子。
他怎么敢松懈呢。
尺尚感觉哥哥快哭了,听到他鼻翼的抽泣声。想必他一定把所有责任都搂到身上,已经开始自责又怨恨。
但尺言最终还是没有哭,他从屏幕前起身,只一脸疲态。
器官衰竭已经是非常不好的征兆,十有八九都要离开了。上午还在叽叽喳喳吵着要去春游的小孩,瞬间幻化成泡影,尺言的心绞痛到没感觉。
警察前来取证调查,因为是尺绫,这起案件格外重视。
但也正正是因为尺绫,就算查出凶手后,也极大可能无济于事。
想他死的人太多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个,全都是N市的世家大族、名流元老。抓得到机会,他们怎么会让一个可以意外死亡的继承人掌控这座城市呢。
司徒辅垂眼,站在一旁看着悲痛的友人,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也知道这段严丝紧密的调查大概率是无用之作。
半晌,他手搭上友人肩膀轻拍,只说出一句,“我尽力。”
他派了人手时刻维持尺绫的安全,即便现在尺绫已经躺进重症监护室,连面都见不上。
从监控室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重症室外的走廊更显昏黑,一片暗沉沉的。而一墙之隔的病房内净是闪着红点,滴滴作响的机器,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
尺言陷入无尽的咽唾沫中,他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用手疲惫地抹脸,表现出少见的惘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尺尚温和走来,说让他回去休息,不用整夜守在这里,他会看着状态。
“不用太担心。”他主动出声安慰。
他声音仍旧带着清冷,有些分外的隔阂,但他已经尽了最大宽慰,继续道,“不会有事的。”
尺尚穿着白大褂,在暗淡灯光的投影下,身影有些昏沉。他承认自己说了不严谨的话,可这是必要的体谅。
他并不抱悲观的态度。毕竟弟弟的身体异于常人,身上已经发生过无数的医学奇迹。尺绫本身就比任何的治疗方案都要权威。
他能从大变小,也就意味着有可能起死回生。更何况现在病情止住了,脱离危险,顺利好转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尺言侧侧头,起身。他走回尺绫原本的314病房,因为太匆忙,床位还没撤。
他远远地从门外望一眼,上面还放着尺绫的小花玩偶,正在枕头边上歪歪地倒着。
他犹豫一下,没有进入,只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病房里面还播着动画片的声音,欢快的音乐传到他耳朵,尺言不由得联想起弟弟每天晚上都目不转睛的场景。
他往后靠倚到墙上,浑身无力。
素日里的暖白色灯光落下来,此刻却有些发冷,蕴着如同刀刃的灰色。
白得好虚浮,尺言感觉自己的脑子很混乱,什么都想不到一点,但凡一想,就会混成漆黑乱线。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现在还没实感,只觉得毫无理由的压抑,宛若一场虚浮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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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绫脑海里有像超声波一样的刺耳声,如涟漪般回荡,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起起伏伏越来越刺耳,尺绫感觉好难受。
他挣扎,手臂却麻麻的,一点都动不了,好像有闪电劈中他一样滋滋地电机。尺绫害怕起来,他不会是死掉了吧。
他想到哥哥故事里的勇者,拼命挣扎,想要与之对抗,嘈杂声突然“滋啦砰”地爆炸一下后,尺绫终于可以动了。
他立马坐起来。
哇,他看到了自己。
他怎么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面,这里面有好多机器,自己在睡觉欸。
尺绫偷溜出去看这条完全陌生的走廊,他试探地动动,外面没多少人,接着便大胆地往外走。
哥哥呢,他们在哪里。尺绫想找熟悉的人。远处有两个护士在值班,尺绫哒哒哒地跑过去问,“你好呀。”
他突然发现其他人看不见自己,于是他去摁电梯玩。
电梯在昏黑走廊的深处,因为夜深了,只开一盏微弱的小灯,地上镶嵌着一个“安全出口”的绿色标示光源,指着隔壁楼梯,黑暗中泛着满地绿光。
尺绫过去,四周看看,现在没有人,正是玩电梯的好时机,他想这么干很久了。
他兴致冲冲地伸手摁,摁上去,再摁下去,看着电梯数字变化一点点升上来,电梯打开门。哇,里面好亮啊。
远处忙碌的护士注意到运作的电梯,转过头来看一眼,她们没有大惊小怪,大概是见多了,是稀松平常事。
电梯不上去,也不下去了,就停在这里。尺绫觉得好奇怪呀。他试图再摁多几次,但电梯只一直打开门。好吧,他接受自己的不会操作了。
尺绫继续玩,即便只有开门也非常快乐,他决定要一次过足瘾,来来回回跑步,按电梯,还在地上的角落捡了一根柳树枝挥舞。好几次后。他突然看见了大尺绫。
大尺绫也站在电梯边,不像是要搭乘电梯,而是像在等自己。
小尺绫停下手,顿滞半晌,抬头看大尺绫。
大尺绫弯身蹲下来看他。
两个人面对着面,互相看对方眼睛,一个挺直小腰杆,一个弓着背。
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只要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就能知晓到对方的存在,像是不同维度的一次错空交流。
小尺绫手抓着树枝,“你怎么也在这呀?”
上次他遇见大尺绫,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这次大尺绫还是没有回应他,一昧沉默着注视自己。
大尺绫的眼睛很好看,瞳孔上蒙着一层海色的雾气,时而又能窥见不适宜的流光溢彩。小尺绫的眼睛则是纯粹的泛光,像天上的星星,充满朝气。
但小尺绫感觉好像又和上次不一样,大尺绫没有那么哀愁。他也不讨厌自己。他站在那里一阵儿,打量完对方,主动打破了这阵沉默。
小尺绫哇哇地甩着树枝,接着继续回归正事,“你也喜欢玩电梯吗。”
大尺绫依旧蹲着,目光跟随着小尺绫的动作,并没有起身。
小尺绫哒哒哒跑来跑去,玩了有十五分钟后,终于觉得好累,他才停下来。电梯还是很好玩,但他没有精力了。
这边过了一半的瘾,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去其他电梯那里玩,特别是之前病房的电梯,他想玩很久了。
小尺绫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大尺绫身上,他问:“你能陪我玩吗?”
大尺绫未做答复,也未表明抗拒。小尺绫围绕着他转圈圈,大尺绫仍旧蹲在那儿,非常顺从。
小尺绫跑了一阵儿后,好累好累啊,树枝也没意思了。他把树枝丢到地上,对大尺绫宣布:“你自己玩吧,我要去睡觉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