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的时候,他顺利录入了其他小朋友的联系方式,也加上了好友。
大孩子看见他们都围绕着各自手上的电话手表,无人问津他的游戏机了,于是叉着腰说:“我爸爸也要给我买一个电话手表了,你们等着吧,我回去就加你们好友。”
孩子就是这样,容易风靡大家都有的东西,一旦某个玩具在孩子中数量多起来,就容易成为聊天的话题。
“你们有听到老师上课说附近有坏人吗?”一个小朋友先出口问。尺绫今天没听课,理所当然也没听到,于是摇摇头。
大孩子不用害怕,他会跆拳道能把坏人踢死,他的爸爸也会抓坏人的。尺绫想坏人长什么样的,他会有多坏呢,会抢走他的电话手表吗。
“我上完今天的课就没有了。”一个小朋友说。
另一个小朋友也跟着说:“对,我要回老家了,我不能来上课了。”
“尺绫,你呢,你还会来上课吗?”其中一个小朋友问道。
尺绫原本还在看电话手表,听到问题后,点点头,他也一样。
这是他们上小学前在兴趣班的最后一次相聚了,大家互相都有点依依不舍,有一点点伤感起来。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现在大家都有电话和手表,能够随时联系,他们都住在N市,还能够继续成为好朋友的。
大孩子哼一声,摒弃这种没有男子气概的哀伤,径直掏出今天带来的零食。这数量,是他削减零花钱后从未出现过的盛景了。
他骄傲地说:“我对你们好吧,我特意预支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给你们买了巧克力饼干。”
他分发给小跟班们,每人有5根,尺绫呆呆地看着,流下口水,同时意识到这真的是离别饭了。
放学,大家都散开了,出了玻璃门后回到家长的身边,如往常一样。宛若明天他们还会一样地出现在这里。
尺绫回头望望,见人影稀落,太阳提早地红了,开始在天边燃烧起来,天空涂一层黄滤镜。
他没有说话,背着小马包,往前走。
他想去买零食吃,就在之前和小朋友们一起去过的小卖部那里。他好奇起小朋友们口中如珍馐的辣条是什么味道了。
走了好几百米,他看到一条巷子,转弯进去,发现好像走错了,又转弯绕了一阵儿。终于,他见到那间小卖部,还是一如既往地僻静老旧。
尺绫打开小马包,掏出一张10块钱,买了好几样零食。
找回零钱后,尺绫已经拆开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他低头把硬币放回小马包里,拐弯走巷子好十几米,突然,面前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还算年轻的三十多岁叔叔,看上去,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痕迹,对方笑笑:
“小朋友。”
尺绫抬头看着,这个叔叔站在巷子中间,拦住了路。
叔叔继续笑道:“你是放学回家吗?”
尺绫舔舔手上的棒棒糖,轻应了一声:“嗯。”
叔叔看他拿着的零食,又问道:“你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吗?”
尺绫应答:“喜欢啊。”
叔叔从兜里拿出了一些尺绫没见过的糖果,往他面前走,蹲下来,张开手心递给他:“你要不要试一下这些,很好吃的。”
尺绫停止嚼动自己的棒棒糖,从他手心拿起一粒,拆开,放进嘴里砸吧两下。
叔叔眉开眼笑:“喜欢吗,喜欢我家还有,去给你拿一点好不好?”
“对了,”男人注意到他手里高功能的电话手表,继续引诱道,“叔叔是做电话手表的,这个手表脱下来,我帮你包装一下让他能发光,好不好。”
尺绫把手表脱了,开始跟这个有糖吃的叔叔走,他手心里拿着叔叔给的糖,嘴里也吃着。对方还给他买了一根绿豆沙冰棍。
男人为了避免家长起疑心,没有关机,而是趁着尺绫挑冰棍的时候,把定位手表包进锡纸里,塞进书包中,紧接着牵着尺绫在巷子里绕来绕去。
尺绫的糖快吃完了,男人又掏给他两颗,于是他又不说话。
真是个好骗贪吃的小孩,几颗糖一根冰棍就能哄走了,长得这么秀气可爱,一定能买个好价钱。男人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绕了快十多分钟,男人感觉差不多了,转进平时作案的巷子里。刚进巷口,尺绫吃完了糖,继续抬头问:“还有吗?”
男人裤兜空空,再也掏不出来了,他笑笑:“我也没了,我家就在前面,再走一点就能到了,来吧。”
尺绫松开牵着的手,站定,歪歪头:“可是前面是巷子啊,没有房子。”
男人不可避免地冒出一丝慌张,但他深知,这小孩此时才识破陷阱,已经太迟了,马上就要沦为自己的掌中之物了。
他想要引导尺绫继续往前走,尺绫却站定在原地。
“我要回家了。”
男人厉声呵斥:“不准走!”
尺绫偏要回家,他才不管呢。男人恼羞成怒——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和迷药,冲向尺绫。
第28章
当尺言顺着定位找到尺绫时, 已经日薄西山了。巷子里一片狼藉,一走近,有些寒凉, 血腥味迎面丝丝缕缕地透来。
地面上、墙壁上, 无一不是红色的血痕, 斑驳曲折, 大多已经干涸,墙角旁仍有缓缓流动的黏稠,在高温的炽烘下散发出诡异的腥味。
赶来的尺言愣住,呆呆地看着, 半晌后,他终于是不忍直视这幅惨状, 偏过头去。
而尺绫正站在一旁,在吃着冰棍,吮吸融化的糖水。
“没事吧。”尺言去拢弟弟的肩, 又回头看了一下巷里躺在地上凄惨的男人。
试图拐走尺绫的男人, 正瘫在墙角,身上伤痕累累,身躯扭曲瘫软, 唯有一口气和轻微起伏的胸腔,还显示着他的苟活。四处血迹斑斑, 一大片褐红, 还在从皮肤的裂痕处缓缓渗出。
尺言百味杂陈, 搂住弟弟肩膀再次确认他没有受伤。他拿出手机连忙拨打司徒辅的电话, 抬头望巷口的电线杆, 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跃动。
“喂,”
他压制着思绪, 冷静沉稳地讲述眼前现状,声音不自觉有一些紧张的沙哑。
尺绫还在舔着冰棍,挨着哥哥怀里,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他的冰棍都快融化完了。
挂断电话后,尺言目光落在瘫在地上的男人,呼吸仍在,但从初具人形的模样上,很难找到一平分完整的皮肤。
人形布满被灼烧过的伤痕,有的大片如腕粗,有的细如雨丝密密麻麻,仿佛能窥见一点如烟闪烁的猩红。
要是让任何一个普通人来看见,都只会觉得可怕。
要有人知道这一切凶杀案般的现场,都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完全不相干,天真舔冰棍的小孩干的,定会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原地等了一阵儿后,司徒辅派人来处理现场了。
尺绫已经吃完了绿豆沙冰棍,他舔舔嘴唇,还是甜丝丝的,还想吃一根,于是继续嚼小木棍。他身上非常干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沾到。
“先回家吧。”尺言目光还停留在那人身上,挪不开,手牵起尺绫,虽然已经转身,却还回头怔怔地望几秒。
他宁愿什么都没看到,他也不愿意承认,尺绫,他的弟弟。
有一股强大的能力。
路上,尽管不情愿提起,尺言还是问起来:
“你怎么回事?”
尺绫知道哥哥因何生气,他嘘嘘地说:“我去买零食,那个叔叔不让我回家,还很凶,我看到他拿着刀冲过来,我就……”
尺言不想继续听了,他看见他手里拿的小木棍,皱眉询问:“哪里来的冰棍?”
尺绫心虚,藏起小木棍:“那个叔叔给的。”
一路压抑地回到尺家门口,从上车开始,到进门口,再到沙发上,尺言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眉头亦是紧紧皱着。
“不要随便用。”尺言不停教训他。
尺绫跑到一边,弯腰埋头进抱枕,用抱枕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