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尺言也不是当年的尺言了。他之前为了照顾弟弟,主动放弃学业,手把手带着治疗,可他现在是个主持人,还兼顾制片、幕后等工作,事业越做越大,没办法像当年那样随意脱身。
其他两人还没从尺绫突然缩小这件事里反应过来,尺言就熟练地抱起尺绫,提出实质问题:“我晚上去上班,他睡觉。早上下午我能带一下,没办法长久。”
“先观测几天,看看他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异常,要后面没问题,就给他报个托管班。”
尺绫对光的反应很不适,一个劲把头埋在哥哥肩头。尺言替他遮住光亮,说出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我明天要去出差,没办法带他,需要有人照看。”
尺平和尺尚面面相觑,这话的意思是,担子落到了他们身上?
回到尺家,几个人前前后后,尺言还一直抱着尺绫。直至开门后,才将他放到地上。
尺绫一落地,就往屋子里面跑,脚步哒哒的。
开门的是林梓,她侧过身,目光一直跟随着小跑的尺绫,重新抬头,脸上充斥惊讶。
她今天一大早出门,收到消息,立马从外面赶回来,尽管做过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学生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时,冲击力极强。
惊愕半晌,她被迫接受现实,并且主动参与进责任分配的讨论。
“尺言要外地出差,这段时间必须要有人照顾尺绫。”她了解完当下状况,简约阐述事实,径直把话头对向尺绫不作为的两个哥哥,“你们两个谁有空,谁就先带着,轮流带。”
按正常来说,直接丢给老管家也是种解决办法,但管家年事已高,隔三差五就要医院去修养,这几周也只是负责做饭。
就算老管家能负荷照看,但终归少出门,总不能直接把尺绫丢在家里观察数日,这跟坐牢没什么区别,社会化程度低的小尺绫,需要一个能带他维持社会活动的人物。
科研大拿尺尚说:“我没空,一三五有课,二四六排班。”
林梓把目光转向自己的丈夫,这个无所事事的公司董事,每天去大楼里打卡签到,没什么正事干,首当其冲是最合适的人选。
“嗯,”尺平哼唧一下,明显没料想到,故作镇定询问,“我吗?”
“我没课的时候可以带一下他,但最近期末忙得很,没办法只能交给你了。”林梓从神情读出丈夫的内心想法,话语都变得严格些许,“也不要求你把他照顾得多好,别饿着走丢就行。”
这件事难度并不大,在家有老管家做饭,而且照看对象性格也不坏,只需要定期遛一遛尺绫即可。
处于风暴中心的尺绫,正好奇地玩着林梓新买回来的圆球抱枕,往上面依着靠着,没听众人讨论。
“我不合适。”尺平故作镇定,声音一如既往冷漠,但掩盖不住推脱的意图。
“这么定了。”林梓当做没听见,主张拍板。
讨论过后,尺尚离开家回学校,一头扎进实验室。原本今日是没有聚餐计划的,但由于尺绫的突发情况,尺言在家多滞留一阵儿,留下来吃饭。
原本日夜颠倒的他也没合过眼,一心扑倒在弟弟身上,安排妥当各种事物后,吃完晚饭又得接着去上班了。
幸而缩小后的尺绫还有一点基本的生活常识,能自己拿勺子舀饭,不需要人喂到嘴里。
这可人省心许多,对比于尺言当初接手的状况,可谓是天堂开局。这也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十七岁的弟弟变小后,依旧保留不少习得性技能,都多亏了他。
尺绫吃饱,放下勺子,很明显有了困意。今天车来车往去一趟医院大概消耗不少精力,小孩子就是这样,尤其是尺绫。
尺言放下筷子,把通勤时间一再压缩,亲自带尺绫去洗漱。
见这一幕,尺平放下碗筷,一缕额发落到眼镜上。他用手去拨开,失去胃口,呼出薄息。
虽然有照料养女的经验,
一想到接下来整个星期,都需要他来这般照料这个感情稀薄的弟弟,就不由得提前十二小时棘手。
尺言将洗漱干净的尺绫抱回到床上,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但他还是选择亲自哄他入睡。
这个缩小版尺绫并不难照顾,起码没之前难。尺言帮忙盖好被子,尺绫乖巧蜷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小手却抓着自己的手。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尺绫都极度依赖自己。尺言抚开他额头的软发,轻声道:“快睡吧。”
尺绫没有闭上眼睛,睁着眼看他。
尺言又蹲下来,弯腰贴近:“我明天要出差,三天都不回来,你在家好好地跟着林老师他们。”
尺绫听懂了,他没出声。尺言有些不舍得,继续摩挲他额头:“你还记得我电话吧,要是谁欺负你,就打给我。手机放在这个柜子里了,用座机也行。”
抽屉拉出来一遍,又推回去一遍,发出咔嚓声音。尺言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没说,起身亲他额头一口,关上灯往房间外走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尺绫缩在被子里,看着装满黑暗的天花板,他侧过身来,像哥哥一样拉出抽屉,看里面的手机,又推回去,一直反复数次。
咔嚓声响好几遍,他动作停止,抽回手缩进被褥,房间里恢复死寂。
尺绫掰着手指,反复好几十次,他想着哥哥的话,想着谁可能欺负他。
记忆愈发模糊,如此这般大海捞针,他没过多久睡着了。
第3章
早上醒来,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可昨晚是关上的。
他坐在被褥里不动,身上有一点热,也有一点冷。不知道多久,走进来一个人。
尺平这次非常拘束,收着情绪,用略显别扭的声音问候:“醒了?”
他今天早晨每隔二十分钟,就从门缝里窥探尺绫的情况,床上的小尺绫除呼吸外几乎不动,这段等待可谓是折磨。
孩童本就睡得比大人多,更何况是以懒闻名的尺绫,尺平不敢轻易惊扰这个缩小版的弟弟,称得上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尺绫没有回话,尺平抹抹鼻子,倒吸一口气,刻意压缓声音:“醒了的话,冷不冷,先换件衣服吧。”
明明是六月份,却有些阴凉,是个需要穿长袖的季节。尺平在床边落座,手指挑起昨夜尺言提前收拾好,放在枕头边上的衣服,拘谨地帮尺绫穿上。
“来,把手抬起来。”他扬手。
简直比帮陌生人穿衣服还别扭,尽管眼前只是个豆大的小孩。
尺绫抬起手配合,却没多少亲近,脑子告诉他要听眼前人的话,残存的情感却使他们疏远。
他意识里就做不到像亲昵尺言一样,亲昵眼前这个眼镜哥哥。
穿完衣服,尺平双手离起,好似完成了拆弹,松懈呼出气息:“好了,刷牙洗脸,去吃早餐吧。”
尺绫窝在被褥里,还是有点冷。直至尺平推了一下他后背,他才下床。
昨日尺言特意交代了一次他刷牙洗脸。事实上,他原本也会。变小并不影响他的记忆,只影响他的思维,他对这些基本的生活礼仪还是存有概念。
洗漱台设置高了,他有点吃力,要踮起脚才能将水吐到圆心。
如此捣腾十分钟后,尺绫洗漱完成,用力推开浴室门,探出头去,却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眼镜哥哥并没有等他,而是独自走了。
尺绫不喜欢这样。这意味着他要自己下楼,自己找路,自己出房间。面对门外的光亮,他更愿意停留于屋内的昏暗。
他坐回床上,没有下楼。
楼下在餐桌等候的尺平,端着他的书,等了五分钟,看看表,又等五分钟。他抬头看楼上,再次等了五分钟。
早餐已经凉了,尺平终于放下书,手从兜里掏出,起身,往楼上走去。
“还没好吗?”他推开门探头。
看到静坐在床上的尺绫,他一愣,哑言,无名火混合着无语:“好了怎么不下来。”
他语气带上责怪,眉头皱起,伸手去拉尺绫。尺绫抬头看一眼他,有些害怕,起身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