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挑几下,排查的警察突然瞥见他,围上来。耿辱抓着尺绫的手,原地停住。尺绫拆开冰棍,好奇地看他。
他和大黄毛要去坐大牢了吗。尺绫想。
警察对着监控上面的图像比照,一头大黄毛很好认,确认是他的时候,问道:“你是不是碰过炸弹了。”
定时炸弹哑了,盖子也被撬过,根据监控录像来看,十一点前碰过炸弹的也只有他一个。不是装炸弹就是拆炸弹,从对方的外观看来,更像是前一个居多。
耿辱心有余而力不足,“警官你自己看吧。”
警察们虽然不太相信,可这确实是很直白的见义勇为。几个人犹豫着,商议要不要补笔录,然后给他发个热心市民锦旗。一个老油条认识耿辱,摇摇头说算了,“这人有案底。”
就当作扯平。耿辱不想耽误时间,警方也不想表扬混混。这样处理两全其美。
一个新人警察犹豫着,还想说:“这不符合程序吧。”更何况有案底的人,就算看上去是见义勇为,目前也不能排除蛇鼠一窝的情况。万一他和那青年是一伙的呢?
老油条警察给他一个眼神,查出来再说,先让他放人。
老油条点一根烟,没有解释。他知道,但凡和这大黄毛扯上关系,回去后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下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事已至此,耿辱牵着尺绫大步流星离开。
尺绫跟在耿辱后面,嗦着甜蜜蜜的冰棍。没过多久,他见到哥哥。
尺尚倒不算紧张,见到他,蹲下来,查看了他手腕上的伤口情况。耿辱站旁边叉着腰,大概给他描述了一下经过、用什么划的、流了多少血。
尺尚简答:“没什么大碍。”
尺绫皮肤嫩嫩的,生命力却很顽强,有什么伤口第二天基本上就能好了。他虽然流了接近两百毫升的血,现在却还充满精力,扯着哥哥的衣角荡来荡去,玩小尾巴游戏。
尺尚没阻止弟弟,反而先注意到耿辱的手,目光微微示意。
耿辱看看自己,“啊,没什么事。”
这句话是假的,但耿辱还是执意一词,假装着大大咧咧不在意。出于动刀的歉意,他说晚上请尺绫吃顿饭,让他好好补补血。
尺绫刚吃完冰棍,又听到有饭吃,开心得不行:“好呀。”
晚上,耿辱把他们领到当地的馆子,点一锅鸡,加了红枣党参虫草花,说要好好给尺绫补补血,顺便炒了两个当地特色菜。
尺绫喜欢喝鸡汤,他啜啜两碗,甜甜腻腻的。
耿辱一抹额头,手碰到东西疼得缩了缩,他放下手向尺绫说对吃多点补身体。
尺绫是吃开心了,耿辱却没什么胃口,疼得吃饭都没心思。他看着尺绫,嘴角弯了弯。这小祖宗变了好多。
比以前说话多了,活泼多了,简直像个正常的小孩。耿辱只觉一阵不可思议。他抿一口汤放下,向后仰了仰,继续注视这个小不点。
耿辱的思绪一下子飞到前几天的晚上,似乎隔了很远,似乎又历历在目。
实话实说,他打开箱子时,彻底愣住了。
那一瞬间他好似灵魂飞出去,穿梭时空,回到还没来西南的七年前,他身穿装备,打开地下室的门,目光却意外撞到一颗小头颅时的场景。
是他亲手把尺绫从地下室里解救出来的,那时候,尺绫也如睡在行李箱时缄默。
当然,他记得尺绫,他也不奢望尺绫会记得他。
他曾为此后悔了七年。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耿辱转话题问尺尚。这只是例行寒暄,他们并不熟。
尺尚倒不介意近似陌生人的搭话,礼貌回:“周五吧。”
还剩两天,耿辱想也好,点点头。早点回去总比待在外面安全。
尺绫听到,抬头,“啊?”
他声音中带着不情愿。
他觉得在西南玩好有意思啊,比在N市有意思多了,又能看到炸弹又能撞上坏人,简直跟大冒险一样。
尺尚的态度倒是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两天后就按时出发。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耿辱送尺绫他们回去。
夜风吹得骤冷,西南的日夜总是温差很大。尺尚穿着大衣,耿辱却一件单衣,他似乎习以为常。
几个人走在大马路上,尺绫见这越来越靠近大学的路,心中有些不安。他回头,想要请求耿辱能不能再带他玩一阵儿,他喜欢这里。
尺绫爬树似地攀到耿辱身上,耿辱抱起他。
“你不怕死啊?”耿辱笑着,状似逗他。目光中却闪过一抹黯色,似是触到什么回忆。很快眼波流转,回归笑意。
尺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扒着耿辱的衣服,用手指摸,他真的看到大黄毛手臂上的刺青了,好酷炫呀。
“我也要当大坏蛋。”尺绫好奇。
耿辱笑无可笑。
尺绫揪下他一根头发,黄黄的,有手臂那么长。
耿辱心里面笑骂,小混蛋,要是选择再来一次他肯定在地下室就枪毙掉你。
只剩一个路口,哥俩过了马路,耿辱留在原地,目送他们。
尺绫回头,黑夜之中两人互站一边,占据两端。
月光下,尺绫说:“再见。”
稚幼的声调刚传入耿辱耳中,心像是被触碰一块软下去。
尺绫转身提起步子,在路灯下跑向哥哥,像乱飞的绿色萤火虫。
耿辱望尺绫灵动跑掉的背影,那么轻盈,他现在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长舒一口气。
气息散在黑夜中,站在那儿,星星安静。
第66章
尺尚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 尺绫坐在一边,玩着手指甲,他发现指甲盖的小月牙好像变大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奔赴高铁站, 中午出发, 回到N市就已入夜了。尺言会开车来接他们。
“走吧。”尺尚淡淡一声, 尺绫听见, 立马跟着他当小尾巴,往外走。
尺尚关好水电,合上门。这些规矩他总是做得很沉稳。
移交房卡,打一辆车。尺绫想好快啊, 他还想再玩一会儿。虽然他很想哥哥。
半个小时不到,就来到高铁站。西南的高铁站很大, 比N市的还要宽阔许多,一片靓丽银色。来往人流还是不少。
两人进站后,并没有直接找位置坐下, 尺尚挨着行李看一阵儿手机, 拉起来拐弯,停在了进站口隔壁的一家特产店。他看着手机里的提示,买了些手信。
林老师嘱托他买点东西回来, 分给谁都好。
尺尚挑选几样,结了账。
望着没什么欲望的糕点, 尺绫砸吧砸吧吃一颗大黄毛送给他的奶糖。又试吃特产店里的一块奶糕。哥哥买完装好, 拎着礼品袋, 带着他去找位置坐。
尺绫把糖果纸折好, 变成指甲盖大小的方块, 他又继续砸吧砸吧软糖,捏着包装纸准备丢进垃圾桶里。
尺尚在纸质票机前兑票, 尺绫左望望又望望,自己跑出几步远去丢垃圾。忽地,他看到有一只朝自己走来的小狗,穿着制服牵着绳,好大好端正。
尺绫好奇:“哇!”
尺绫定在那儿了,小狗走过来,围着他嗅嗅绕圈圈,而小狗的主人一名警察,尽力扯着它,以免弄伤这个小孩。
尺绫继续:“哇!小狗你要吃糖糖吗?”他好想摸摸狗狗。
在尺绫身上嗅闻的警犬突然坐了下来,五官一脸严肃。警察见状,骤然愣愣,定定看着眼前这小孩。
这半大点的小孩……可是他的警犬怎么会弄错了呢。
尺绫摸摸狗头。小狗好乖呀。
尺尚取完纸质票走过来,警察余光瞥见小孩家长提着手信和行李。心头滞顿,这长得一点不像是犯罪分子,反而像清清白白的知识青年。
尺绫对哥哥说:“你看小狗好可爱呀。”
尺尚说别摸了,牵起尺绫的手,准备去候车。眼见着这俩人就要转身离去。警察纠结的思绪突然利落,果断阻拦道:
“你好,这边需要您配合搜身检查。”
刚走出去两步的兄弟俩回头,停住。他们并没有意见,只是微顿,很配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