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雨坐在床上,回忆起骆衍身上几乎称为铁直的种种行为。
他曾经说过同性恋恶心,他从幼儿园开始到大学收过无数女孩的情书,最重要的是,柯航和他一众看着他长大的发小都坚持认定骆衍一定是直的。
沈时雨松了口气,大少爷兴许就是一时好奇,指不定明天就直回来了。
沈时雨仰面躺在床上,成功把自己安慰纾解通后,打算用睡觉来结束一天的闹剧。
他闭上眼睛,枕头旁边手机发出小雨打树叶淅淅沥沥的声响,在趋于美好和宁静的自然音里,他脑海中毫无根据、奇怪地弹出骆衍在《宗教学》课上的胡言乱语。
骆衍未必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回答是错误的,但是,面对阶梯教室超过二百四十个人时,他像是承诺一般,诉说着他的爱情观。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像喜欢宇宙一样热烈真诚地喜欢他。
突如其来地,沈时雨心底一悸。
他猛地翻了个身,零点零一秒的瞬息,在名为理智、合宜、正确的洋流里,他终于看见那条深蓝色的、逆流起伏的小鱼,它拖着流星尾巴,一闪而逝带过骆衍口中勾勒出的、要分享给他认定的那个人的清晨落日、夜灯烟火。
沈时雨长久地静默了。
钢架床发出“砰”的声响,杜维和张盛源同时抬头,看见沈时雨居然翻身时撞到了床边护栏上,惊得瞪大眼睛。
这种情况未免太少见,杜维和张盛源对视一秒,然后齐齐叫了声“时雨”。
第三遍时,沈时雨捂着额头“嗯”了一声。
杜维倚在椅子靠背上探出头:“时雨,你怎么了?”
张盛源帮腔:“对啊对啊,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时雨内心的小人被“羞耻”二字堵在墙角,对方拿着三角叉,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逼问:
沈时雨,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竟然......
沈时雨无力地挡住自己的脸。
他没有办法告诉舍友江大校草、直男之光、比校本部门前大白杨还笔直的骆衍在今晚向他告白了,他更没有办法说,在几分钟前,过往回忆如同走马灯呼啸而过,他高筑的理智城防,差点塌陷。
沈时雨需要修正错误bug。
但面对舍友的好奇,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指着头顶的顶灯:“困了,大灯有些刺眼。”
“是吗?”张盛源喃喃自语,不怎么相信地瞟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22:57”。
好吧,的确算早睡星人预备睡觉的时间了。
张盛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把摁掉寝室中所有的灯。
黑暗霎时吞没了整间宿舍。
不知过了多久,杜维窸窸窣窣放下手机,向对床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盛源,时雨睡了没?”
“肯定睡了,时雨又不失眠,再说他平常睡觉戴耳塞的,我们打游戏听不见~”
杜维在张盛源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神经啊我问你这个。”
他顿了一下:“我是说时雨今天看上去怪怪的。”
杜维是宿舍最心细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沈时雨家里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随之而来是担心,沈时雨过往两年有打不完的工,他性格坚韧清冷,把所有难处都往自己身上扛,也就是今年遇到骆衍这位散财童子,他生活的节奏才好了起来。
张盛源耸耸肩:“不会吧,时雨能有什么怪的,难道是和骆衍吵架了?”
“和骆衍什么关系?”
张盛源嘿嘿两声:“我女朋友最近在论坛磕时雨和骆衍,哈哈,我跟着吸烟刻肺了。”
杜维:“......”
张盛源乐呵呵开了一局,不知道想起什么,嘴里咕咕哝哝:“杜儿,你知道杜卡迪吗?”
深夜掩盖了张盛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沧桑面孔,手机上那张杜卡迪的照片让他化身柠檬精:“骆衍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沈时雨耳朵微不可查动了动。
“我朋友的朋友在车行还是什么地方工作,说前不久有人以骆衍的名字买了一辆杜卡迪。没错,全球限量款,车落地一百五十万,而且后期肯定是要请本部的专业人员做个性化修定的。”
杜维眼睛瞪大,艰难开口:“一百五十万?”
“估摸是他的亲戚给他的生日礼物,我听秦睿宇说,骆衍每年生日会要提前一个多月两个月准备,请大明星唱歌,各种大佬云集什么的,好像说他是骆家嫡系一支的独苗苗,嫡子嫡孙,皇位唯一继承人那种。”
杜维摇摇头,感慨道:“我的天......时雨以后带他来我们教室我要不要跪拜?”
“而且他......”
羡慕感叹声如同呓语,在寂静的夜晚此起彼伏,钩织成巨大的网。
沈时雨被笼罩其中,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窗外朦胧夜色里如水银般干净明亮的月光。
他只是在悬崖边游走过一秒而已。
如今,错误全部修正完毕。
第38章
沈时雨是果决理性的人。
凡事他不做决定则罢, 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以冷静的姿态分析出百八十种解决方法,用最优解达成完美结局。
这件事也不例外。
所以第二天, 沈时雨骑车去接骆衍吃早饭时, 他就做好了从源头解决、把骆衍“劝直”的打算。
应该没什么难度。
沈时雨兀自想, 骆衍直了二十年, 也就是最近才弯的, 那他弯了几天, 劝直岂不是易如反掌。
沈时雨把早餐端到骆衍面前,朝前推了推:“快点吃,吃完有事给你说。”
啧, 多相似的场景。
骆衍忍不住吞咽一下,明晰的喉结狠狠下沉。
昨晚他睡得不香, 毕竟学长离开419时表情算不得好, 听到他未来还要搞个大的更是犀利到了极点。
他以为学长今早不会理他的,结果还能让他吃饭?
骆衍忐忑, 但骆衍要装。
他帅而自知地抬手推推眼镜, 侧头露出线条利落、骨相皮相绝佳的侧脸:“学长, 你要说答应我之类的话,那我就快点吃。”
沈时雨眼神淡然,冷笑着把豆浆从骆衍手里拿了过来:“那先别喝了。”
骆衍:“......”
好叭。
他朝前蹭了蹭,硬的不行来软的,可怜巴巴地双手撑着下巴, 吸吸鼻子:“学长你说, 我听。”
沈时雨:“......”
骆衍真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人,狡黠极了。
沈时雨平静了又平静,终于恢复到大一时期在辩论社纵横捭阖的样子。
“骆衍, 昨晚我细细想过一遍,你对我的那些感觉只是你的一时兴起,你不应该把它当真,”沈时雨循循善诱,“人的性向就像是你能长多高一样,很大程度上是基因决定的,你直男了前半生,实在没必要因为后天的一点不算刺激的刺激,就走上小众化的道路。”
骆衍本以为沈时雨要拒绝他,谁知道沈时雨看的更长远,竟然打算直接从思想上洗脑他。
什么意思?
骆衍气到河豚叉腰,直男的标签是说贴就贴嘛?!
骆衍不装了,他打断沈时雨的话:“学长,我做不到的事情从来不说,说出口的话一定做到。”
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确信,我对你从来不是一时兴起。”
沈时雨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人捏了一把。
他喝了口豆浆,把被骆衍带跑偏的思维拽了回来,努力控场:“骆衍,你说女孩子多美好,曹雪芹老先生在几百年前就说过,女孩是水做的——”
“等等,”骆衍抬手打断沈时雨的话,面露疑惑,试探问,“学长你不会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谁?哪个院的?我和你天天一起走我怎么不知道?!”
沈时雨捂住嗡嗡嗡的耳朵,连忙摁住骆衍:“我没有。不是、我是说,男生有什么好的?”
骆衍半信半疑,坐得端正了些,他从沈时雨头发尖打量到细白修长的脖颈,警惕道:“你发誓,你用我的眼睛发誓,你没有和女生在一起。如果你现在和女生在一起,我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