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确：“好了，我开玩笑的。”
Dr.Brown长舒一口气，语气没那么紧张了，回到心理医生的角色，建议李确：“Richard，你完全可以在家里的健身房练。”
“不太行。”李确低着头找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丈夫在家，我最好少和他共处一室——我怕我忍不住弄死他。”
“……”Dr.Brown冷静道，“我让护士给你约今天下午的心理咨询。”
李确嗯嗯了两声，把电话挂了。
他终于从柜子里找到一条新的女士香烟，拆开一包，抖着手含进嘴里。
火焰差一点烧到手。
李确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雾，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李确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标签化的心理疾病，很多人都会在感到压力大的时候焦虑躯体化。因为拥有超出普通人许多的权力和金钱，这使得李确在解决造成他焦虑的问题的时候，毁灭欲爆棚。
为了克制住伤害别人的欲望，他会先向上帝倾诉，上帝不回应的话，再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李确会用橡皮筋弹手腕，提醒自己不要变成魔鬼。
消耗多余的精力也是不错的选择，只可惜Dr.Brown在心理咨询之外的地方很不靠谱，推荐的健身房李确刚办了卡约了时间，就被查了。
想到这里，李确顺手把教练的联系方式拉黑——退卡恐怕是退不了了，不过李确也不在乎。
他站在露台上，开始吸第二支烟。
天气逐渐转暖，长岛的海风吹开李确的睡袍，露出超模鸽子一样鼓鼓囊囊的胸膛。
三月回来之后，李确就借口压力大，和张瑞恩分房睡了。张瑞恩看到他手腕上戴着橡皮筋，自然不敢再招惹他。
张瑞恩有问过李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李确一句不想说就给他打发了，张瑞恩也不敢继续问，这段时间一直嘘寒问暖极力扮演着好好先生。
李确虽烦不胜烦，可那件事他还没有计划周全，所以只好隐忍不发。
思索间，第二支香烟也抽完了。
李确手都摸到烟盒了，顿了顿，还是没有抽第三支。
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个朋友和Dr.Brown知道，打火机不离手的李确其实根本没有烟瘾。
李确刚出道那几年，走了不少YSL。以最经典的吸烟装为例，模特必须瘦到薄成一片的纸片人，穿他家衣服才能穿出像吸血鬼一样的慵懒矜贵气。
YSL的设计师恨不得模特不吃饭，抽烟就能抽饱。
李确年轻的时候走了几年，后来身体就受不了了。
那几年他抽烟抽到想吐，活生生对精神食粮脱敏。
因为这段经历，香烟在他这里总是和饥饿、克制之类的挂钩。日常他不喜欢抽烟，但像现在这样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日子，李确需要香烟帮助他回忆起被迫控制食欲的感觉，才能克制住疯狂滋长的毁灭欲。
现在差不多好了。
李确去浴室冲了个澡，健身计划泡汤，他决定下午去SVA逛逛。
·
丈夫在外面的情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爱。
李确心情相当好，给了服务生一百美元小费，哪怕这家店的豆子烘焙过头了，喝起来苦得要命。
李确在无意间发现那些设计稿的第二天，就从私家侦探那里拿到了姜层岚的所有信息。
姜层岚，男，二十三岁，中国人。两年前和回母校进行讲座的张瑞恩秘密恋爱，一年前随他来到美国，不过他并不是专门来这里给人当情人的，而是来攻读硕士学位的。
他有着远超张瑞恩的、出色的时尚天赋。
他视自己为缪斯女神。
——在明确这一点后，李确得到了拯救。
他当然知道这个可爱的、可怜的孩子是被张瑞恩骗了，张瑞恩和他谈恋爱，只是为了在今天，窃取他惊人的天赋。
深夜复盘的时候，李确也不得不感叹，他的丈夫是个人物。明明是直男，却可以和自己结婚，跪下来，卖力伺候自己。他从自己这里捞得已经那么多了，却还不满足于现状，骗了一个一心爱慕他的孩子两年之久。
真是混蛋。
可怜的孩子，和一个直男谈了两年，深夜的时候会感到寂寞吗——李确知道，身为直男还阳痿的张瑞恩绝不可能和姜层岚发生肉/体关系。伺候自己，恐怕已经是精于专研的骗婚渣男的极限了。
那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只要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骗得他团团转。
这些日子花在姜层岚身上的时间，真实地拯救了陷入婚姻、不，可以说是陷入人生危机，差一点人格无法自洽的李确。
李确给钱给得够大方，私家侦探费了很大力气，弄到了姜层岚在国内的设计作品，甚至包括高中时期，他在画室的练习和随笔。
所有的，每一张、每一张都是李确。
姜层岚画了李确七年。
李确很难描述他在见到那些设计稿时有多震撼，强烈的暖流把他包围。
那一刻，姜层岚的七年青春，从稚嫩到老练的一笔一划，成为了李确几近干涸的感情里，替代血管涌动的东西。
他活了过来。
他被丈夫欺骗的七年婚姻，被丈夫在外面的情人的七年青春所拯救。
李确想，上帝是听见了他的祷告的。
所以是姜层岚。那么巧的，偏偏是姜层岚。
姜层岚是赔给他的，必须要爱他的。
他们才应该相爱。
抱着画板夹，穿着宽松五分裤的青年消失在视野中，阳光太好了，李确眯了眯眼睛，于是那道身影和光斑重合。
姜层岚像一只小鸟一样奔向夏天，李确却知道，即将到来的夏天，对于姜层岚来说，绝对不会太愉快——姜层岚对张瑞恩已经暗地里偷走了他的作品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没关系，李确会解决一切。
他会给自己设计一个，像《维纳斯的诞生》一样的出场，出现在姜层岚的生命里。
与他共度夏天。
·
一周后，李确应邀到摄影棚，和一个他从来没合作过的摄影师一起，给《MODE》杂志拍了一组封面。
摄影师是张瑞恩联系的，咖位配李确低了，但李确没有挑剔。作为“设计师”，张瑞恩本应该全程陪同模特拍摄的，但他被生意上的事绊住了，并没有出现。
这样李确反倒比较愉快——他快把手腕弹烂了，那里已经留了疤，要后续医美才能修复。李确怕拍摄过程中听到工作人员对“设计师”张瑞恩的赞美，会控制不住弄死张瑞恩。
他纵容这一次的盗用，是为了给张瑞恩更大的教训。
高级时装的工期通常都很慢，因为它要求设计师、设计团队的所有裁缝共同协力完成一针一线，绝不是短短几周就能搞定的。
李确合理怀疑，恐怕从姜层岚就读SVA，或者他们认识之初开始，张瑞恩就在悄悄把姜层岚的设计洗稿成他自己的，并做成实物。
那么与其未来因为这些不定时炸弹而心力交瘁，不如趁着这次，用自己的流量帮他炒作一下，等他最得意的时候，让他彻底名声扫地，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隐婚七年，为了生活不被打搅而勒令主流媒体高层不许曝光自己身世背景的李确，第一次答应丈夫的合作请求，而非只是给他资源。
处理完工作回家的张瑞恩看到样片激动得不得了。
张瑞恩比谁都清楚他的伴侣的表现力究竟有多强。
那天晚上，张瑞恩柔情蜜意极了，主动提议用嘴巴伺候李确。
李确恶心得不行，他借口有事，自己回了施坦威大厦。
到公寓后，李确打开手机看长岛别墅新装的监控，却发现张瑞恩接了个电话后又出门了。
出门前还特意喷了香水。
李确有一些微妙的预感。
发现丈夫出轨后，李确就在他的车上装了定位器，看着手机里信号不断变动，最终来到这些日子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地址。
李确在张瑞恩上楼五分钟后，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自己面前。
李确在出轨的丈夫抵达之前，扯掉了手腕上代表克制的橡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