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年轻过的,都知道爱情这事儿来了就没什么道理。
索重山没打算棒打鸳鸯,因为他很清楚,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他不指望儿子成龙成凤,但他希望孩子过得快乐幸福。
跟谁过不是过呢,找个自己喜欢的,看着顺眼的,至少能长命。
不过,心里这么想,索重山嘴上可没打算立刻这么说。作为家长,该把的关他还是要把的。
他拿出索总的威严来,故意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汤秽。
“你叫什么来着?”
“俺叫汤秽。”汤秽停顿了一下,直接说,“小米汤的汤,禾苗岁岁平安的秽。”
索重山笑了:“禾苗岁岁平安?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字儿念秽?”
“俺写给你。”汤秽起身,试探着问,“俺可以写吗?”
“行,写。”索重山觉得他还挺逗的,怎么不怯场了呢?
他拿了纸笔给汤秽。
之前在城里那几个月,汤秽整天抱着字典学习,有空的时候还会去书店,别的字不敢说,但名字他已经写得很漂亮了。
汤秽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个字,对索重山笑了笑:“就是这个。”
索重山盯着看了几秒:“你上过学吗?”
汤秽明白他的意思:“俺家里条件不好,就念了两年。”
索重山无语了,愈发觉得他儿子是个天才,竟然能挖到这么个人来搞对象。
“你确定你认识这个字?”
汤秽对他笑笑:“俺可以管你叫索叔吗?”
听起来有点土,但是……“嗯,叫吧。”
“索叔,俺其实知道这个字儿的意思,脏东西俺知道。”汤秽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尴尬或是羞耻,他很坦然,“俺爸妈可能都不想让俺出生,才觉得俺是个脏东西,但是俺遇见了给俺名字重新定义的人。俺觉得这新的解释挺好的。”
索重山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说这人,该不会是索宥桉吧?”
“就是他呢。”汤秽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羞赧,这是平时的他不会露出来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对方是索宥桉的爸爸,在人家面前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好意思。汤秽挠了挠头说:“他可好了,俺跟他刚认识那会儿,他就跟俺说这个字儿是禾苗岁岁平安的意思,他怕俺伤心。”
索重山不敢相信,他儿子竟然真的会对真实的人类如此体贴入微。
好像之前的疑问都不需要再问了,这么一件小事已经足够向索重山证明,他儿子是认真的。
那么……
“你喜欢他吗?”索重山问,“不是当朋友当兄弟的喜欢。”
他看着眼前的人:“作为一个父亲,我必须要确认,你没有在戏弄他的感情。我希望你能直接一点,回答我。”
第102章
问题抛到了汤秽的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要怎么回答呢?
直接一点,喜欢或者不。
汤秽想让自己的回复郑重其事一些,可说得太多又怕看起来是欲盖弥彰。
索重山耐着性子等着,不催,也不急着结束这场谈话。
书房里很安静,汤秽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眨眼的声音。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汤秽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索重山。
他说了句什么,对面的人没什么表情,之后起身,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汤秽下楼的时候发现只有索宥桉抱着猫等在客厅,索重山跟老杨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一看见汤秽,索宥桉立刻丢开了怀里的猫,但几乎同时,他跟猫都跑向了汤秽。
汤秽先抱住了猫——毕竟,猫比索宥桉跑得快。
“索叔没下来?”他明明看到索重山先下楼了啊。
“走了!”索宥桉说,“说公司有急事,让老杨送他。”
汤秽摸着已经明显肥硕的小猫,抿了抿嘴问:“啊……那他啥也没和你说啊?”
“半个字都没说。”索宥桉围着汤秽转了一圈,“没欺负你吧?没揍你吧?”
汤秽大笑起来:“你说啥呢!”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其实全程都还挺轻松的,他并不觉得索重山是个很严厉很恐怖的父亲。
“你俩聊什么了?他没难为你吧?”索宥桉像“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抛出问号给汤秽。
汤秽摇摇头:“聊得挺好呢。”
“你确定?”索宥桉有点信不着他爸。
他是同性恋这事儿一直没跟他爸好好谈过,也就是传说中的“出柜”,这个环节还没正式进行过。
他不确定他爸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保不齐像成赫名他爸那样,恨不得打断不孝子的腿。
“真的,我以为索叔会跟你说呢。”
“说什么?”索宥桉一头雾水,“你们俩到底聊什么了?”
说好的分开审讯,还没轮到他,人就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嘛!索宥桉还等着他爸审讯他的时候,他来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个一二呢。
汤秽看着他疑惑的样子,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啊!说啊!”
“索叔不说的话,那俺也不说。”
索宥桉震惊地看着他:“什么情况?你这么快就学坏了?”
汤秽把脸埋在小猫胖乎乎软乎乎的身体上:“俺好想你啊。”
索宥桉戳了戳他脑门儿:“这话是说给猫的,还是说给我的?”
汤秽抬眼看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好好好,你们合伙欺负人!我要跟你冷战三分钟!”
然而三分钟没到,索宥桉又凑了过来。
“说说吧,你俩到底聊什么了。”
汤秽刚给猫添完冻干,一人一猫蹲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索宥桉凑过来的时候,吓了汤秽一跳。
“你不是要冷战三分钟吗?”汤秽问,“到了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到底聊什么了。”很急。必须立刻就知道。
汤秽蹲在那里歪着头看他:“他问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索宥桉倒吸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个问题,他现在自己都不是很敢问。
“那……”
“俺说俺喜欢。”
汤秽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笑意,声音轻飘飘。
这么几个字,就像一块棉花糖,甜得索宥桉晕头转向了。
“什,什么?”索宥桉怀疑自己幻听了,“你再说一遍呗。”
“索叔问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朋友不是兄弟那种,就是正经八百想谈恋爱那种喜欢。”
啧。索宥桉想,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点过分直接了?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那你怎么回答的?”
“喜欢。俺说喜欢。”汤秽站起来,同时也把索宥桉给拉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站在落地窗前,小猫还在吭哧吭哧吃它的冻干。
“一开始俺不知道咋回答,想了好长时间都没吱声。”汤秽说,“但其实俺知道,俺说要跟你回来的时候就很确定俺喜欢你了。可是这个事儿俺不知道咋说,得咋说才能听着是真的呢?”
汤秽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没好好向索宥桉提起过自己的感情,他不想让这份喜欢看起来是因为他贪图城市的生活,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俺没看过啥书,说不出好听的话。”汤秽说,“后来俺一寻思,索叔都说了,不用拐弯抹角的,就直接回答。所以俺就说,俺喜欢你。”
索宥桉,哭了。
这事儿就很离谱。
汤秽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事儿,可他怎么就觉得那么感动呢?
索宥桉对此的解释:我们艺术家,是很多愁善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