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眠想了想,说:“我可以试试,但我之前劝过,好像没什么用。”
陆自瑧看了陈则眠两秒,笃定道:“你肯定有办法让他同意。”
陈则眠不是很自信地说:“我尽量。”
陆自瑧推过去一张空白支票:“陈则眠,我相信你能做到。”
陆灼年站在会客花厅门口,看着陈则眠收下了那张支票。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花厅。
陈则眠支票还没揣兜里呢,忽然看见陆灼年进来。
完了!
收钱被看到了。
陆灼年会不会不高兴?
在陈则眠心里,陆灼年的地位远胜空白支票。
他转身面向陆灼年,无需询问就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陆总想让我劝你出国留学,我说我劝过没用,”
陈则眠主动将赃物递给陆灼年,当场反水指认陆自臻:“陆总就给了我这张支票,还说我一定有办法。”
陆自臻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敢当面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的,不由倍感惊奇,先是看了陈则眠一眼,转眸望向陆灼年,看他会作何反应。
陆灼年淡淡扫了眼支票,不是很在意地说:“给你就拿着,我的钱也都是他的,你花谁的都一样。”
陆自臻:“……”
他在心里闭了闭眼,真心觉得自己儿子没救了。
陈则眠觉得这样对陆自臻的血压不太好,忍痛把支票放回桌子上,说:“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陆自臻气定神闲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灼年出去留学,陈总不妨再考虑一下,我能给你的不仅是支票,其他条件我也都可以满足。”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筹码,不要说是陈则眠,换了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在这样一份顶级资源下,金钱变成了一串不具备赋能的单薄数字,真正令人难以拒绝的,是陆自臻背后代表的势力以及那无穷无尽的人脉和权势。
陈则眠没有回答。
在这种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陆灼年站在陈则眠身后,手掌抵在他背上,犹如一种无声的支持。
陈则眠回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低声说:“你可以答应他。”
陈则眠犹豫半秒,提出中止谈判申请:“我要和陆少商量一下。”
陆自臻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胜券在握般颔首道:“请便。”
陈则眠转身推着陆灼年走出花厅。
午后阳光正好,辉耀灿烂。
树叶轻摇,光影婆娑。
阳光太过耀眼,陈则眠眼前是绚烂的、白亮的光,晃得他有些恍惚,有种特别虚浮、空幻、不真实的感觉。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你会有种奇怪的预感,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
你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可以确定的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的话,有可能会改变往后的人生。
陈则眠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像是站在了某个分叉口。
陆灼年逆光站在树下,面容与光影重叠,掩住了全部神色。
陈则眠迎着光,陆灼年的脸印在视网膜上,模糊成一团灿烂的光晕。
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楚。
陈则眠听见陆灼年对自己说:“你可以答应我爸。”
陈则眠眯了眯眼,似是疑惑不解,又似是只想看清陆灼年的脸:“答应你爸什么?”
陆灼年往后退了一步,把陈则眠也拉进树荫下:“答应他说服我去留学。”
陈则眠看着地上晃动的光斑:“我能说服你吗?”
陆灼年轻轻笑了笑:“你说我就会去。”
他把是否去留学的决定权交了给陈则眠。
陈则眠只要点下头,剧情就能按照既定的逻辑发展下去。
陆灼年会去留学、会遇见他该遇见的人、会如同书中所写那样,开创他光辉璀璨的一生。
这样才是对的,是陈则眠熟悉的、了解的。
命定的轨迹。
明晃晃的烈日下,他仿佛看见了命运的洪流呼啸而来。
陈则眠抬起头,看着陆灼年:“可是我不想答应。”
陆灼年霍然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对他说:“波士顿冬天的雪很大,我也没有很想要你去那里吹冷风。”
时光交错的裂隙中,命运的洪流扑面而来。
而陈则眠最擅长的就是回避。
“去不去留学,你自己说了算。”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陈则眠背叛了七百万字的剧情,也背叛自己熟知的一切,将决定权交还给了陆灼年。
既定的命轨在这一刻,
瞬息万变。
第81章
在陈则眠选择相信陆灼年的这一刻。
他放弃了对剧情的依赖。
陆灼年不知道陈则眠割舍的究竟是什么。
但他很确定的一点是,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为了尊重他的选择,而有勇气拒绝顶级权贵陆自臻的橄榄枝。
勇气是双向的。
陈则眠的决定让陆灼年有了更深刻、更充足的底气。
他从前只知道自己在陈则眠心里有分量,但分量的概念是缥缈的、模糊的、没有定额的。
是多是少,是轻是重,他一概不知。
模糊的概念在比较下变得具象,有了相对具体的数量。
“你知道拒绝我爸意味着什么吗?”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这世界上的所有事,只要是能实现的,他都能为你办到。”
陈则眠弯起眼睛:“可他拿你没办法。”
陆灼年:“是。”
陆自臻可以威逼利诱任何人,却唯独对自己的儿子束手无策。
强迫孩子去做他不想做的事,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伤了父子情,让事情变得更糟。
陆灼年决定了的事,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无法改变,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另辟蹊径。
所以陆自臻找到了陈则眠。
陈则眠看向陆灼年:“因为他知道你拿我没办法,只要我拿了他的支票,你就肯定会去留学。”
陆灼年素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陈则眠,你说这句话的样子,真的是非常有恃无恐。”
陈则眠眸光明若星璇:“我讲得不对吗?”
陆灼年抬手拂去陈则眠肩头落花:“对,那你舍得他的支票吗?”
陈则眠瞥了眼桌子上的支票,明显不是很舍得,但他更不想违背陆灼年的意愿,逼他去他不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不想去留学,之前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现在……我觉得差不多了。”陆灼年轻轻推了下陈则眠后背,鼓励道:“如果你很想要,就去拿吧。”
陈则眠没动。
他还要再想想。
陆灼年没有催促,耐心等待陈则眠做出选择。
他是父亲的软肋,陈则眠是他的弱点。
陆自臻谋算深远,在层层错综复杂的逻辑关系中抓到了主要矛盾,一击即中。
派人接走陈则眠,是邀请,也是警告。
陆灼年抬眸看向花厅,透过光影斑斓的隔栅与陆自臻对遥遥对视。
陆自臻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在这一眼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陆灼年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势在必得,绝不会放手。
陈则眠和陆自臻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但他一点也不惊讶儿子会对陈则眠动心。
过于出挑的相貌和自在逍遥的性格结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洒脱气质,确实很难不引人注意。
陆灼年的人生蹈常习故、顺遂稳定,会被色彩鲜艳、节奏明快的陈则眠吸引,简直犹如命定。
陆自臻这次找到陈则眠,目的有两个。
一是投石问路,权衡留学之事是否还有转圜;
二是隔岸观火,试探陈则眠在陆灼年心中的位置是否还能动摇。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