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年:“……”
他还在担心陈则眠拿自己做假设,结果人家代入的是萧佲兀视角。
这是个孝顺的好男友。
陆灼年眉梢紧蹙:“如果我们上述的推论成立,那萧佲兀的这笔转款,即是对受害者的安慰,也是故意留给警方的‘尾巴’。”
无论萧家内部如何不睦,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一个整体,萧佲兀以身入局,把警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等同于引向萧家。
依据陈则眠提供的线索,警方提前进行了周密部署,在宴会举办当夜,突击展开清扫行动,赶在游轮驶入公海前,对宴会现场进行了空降突袭。
十数架直升机在海域上空盘旋,公安、特警、海巡、治安、禁毒等多个部门联合出击,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专项打击行动。
旖旎的灯光被警笛覆盖。
公安特警逐一清查游轮各个区域,搜查出大量成品小金丸,当即控制了晚宴主要负责人,海巡部门则在周边海域严密布防,防止有人趁机逃脱或转移违禁药品。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原本豪奢盛大的宴会顷刻覆灭,衣冠楚楚的猎人沦为困兽,成为特大清扫活中的典型案例。
尘埃落定,喧闹与嘈杂留在黑夜,繁华的游轮上只剩下死一样的宁静。
巨轮破浪前行,缓缓驶向海港。
旭日东升,霞蔚云蒸。
破晓的朝晖刺破云层,光线如融化的金箔倾泻而下,在海浪间跌宕,撞出层层浮光。
傅观澜站在甲板上,拍下日出发了个条朋友圈。
陈则眠看到这美丽的海景图,就知道傅观澜他们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点赞,朋友圈就被删掉了。
由于在执行任务途中乱发朋友圈,傅观澜喜提三千字检讨。
这次的打击行动只是开始。
山雨欲来,整个京市暗流涌动。
陈则眠再见到萧佲兀是半个月以后,在傅听潮的马场。
傅听潮坐在马背上,绘声绘色地讲陈则眠是怎么把他拽下马的。
萧佲兀潮骑着一匹赛级卡马里奥白马,垂眸低笑的侧颜清雅绝尘,和陈则眠印象中风流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
可能是因为萧家最近风声鹤唳、濒临倒台,萧佲兀心情大好,气场松弛,整个人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也可能是知晓那些往事后,陈则眠出于同情惋惜,自发给对方上了层深情款款的滤镜。
傅听潮单手拿着马鞭,微微倾身,做了个往上勾下巴的动作:“我就这么挑了挑他下巴,他手直接就放到我胳膊上,我当时还想这小子挺上道,然后下一秒我就起飞了。”
萧佲兀回眸看了陈则眠一眼:“那我请他喝酒的时候,他没有把我扔出去,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陈则眠骑马走在后面,用驯马棒吊着根胡萝卜边走边玩。
傅听潮见陈则眠不理他们,用马鞭轻敲掌心,抗议道:“小眠,你这也不公平啊。”
陈则眠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他是长辈,尊老爱幼你不懂吗?”
傅听潮当即表示:“那我也是长辈。”
陈则眠甩了甩驯马杆:“现在是冬天,草地可没那么软了,傅二少。”
傅听潮:“……”
萧佲兀哑然失笑,拽起缰绳轻夹马腹,纵马飞驰而去。
傅听潮在原地驻马,看着萧佲兀远去的背影,不自禁轻舒一口气,感叹道:“这么多年,他也算求仁得仁、终偿所愿了。”
目前距离游轮清扫活动不过半月有余,案件还在侦破阶段,陈则眠不清楚案件进展,更不知道萧佲兀所求究竟为何。
傅听潮说:“当年他爸为了萧家的名声,宁可害死一条人命,也要把萧佲兀的性向给掰回来,萧佲兀筹谋多年,就是要毁了萧家的名声,再送他爹去坐牢。”
陈则眠眉梢不自觉地蹙起:“且不说性向是天生的,就算想把儿子掰回来,也不该使这种恶毒的手段,再说萧佲兀那时也才二十岁,萧家现在这些年轻的少爷们,有的玩得更花,怎么也没见他们管。”
傅听潮驾马缓步向前,只说了四个字:“情深不寿。”
陈则眠猛地转过头。
傅听潮却没有看陈则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萧佲兀二十岁的时候比陆灼年还狂。他是萧家老幺,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又强势又霸道,自己的东西不许别人碰,就算扔了砸了也不给别人……萧老爷子斩断的,不是他和哪个男人的关系,而是他的念想。”
陈则眠后脊发凉:“太恶心了。”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傅听潮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知道警方严厉打击这类违禁药品的原因吗?”
陈则眠:“因为它有迷情效果。”
傅听潮点点头:“对,在那些宴会派对上,这些药都是给那些‘猎物’吃的,吃了就会变得主动、变得自愿,事后很难追究责任。”
“更早几年的时候,京市有一家很有名的夜总会,叫瑶台阆苑,在那里有人用这种药驯养出一批性奴,控制强迫他们卖淫。”
“后来瑶台阆苑倒了,没几年就推出了换汤不换药的元气饮,再然后元气饮也被打掉了,这还不到十年,又衍生出小金丸。这东西就像蟑螂,当你发现一只的时候,暗处早已成千上万,受害者更是不知凡几。”
萧佲兀因为男友之死,是在元气饮出现的中后期加入了调查,截至今日已有将近十年。
这些年来,他始终未曾停止对受害者的关注,就连国外那间疗养院,都是他为那些受害者特意建造的伊甸园。
“疗养院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私人海岛上,风景秀美、天高海阔,很安逸也很治愈,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
傅听潮转头看向陈则眠:“如果不是感念他的恩德,这些受害者又怎么会旧事重提,不惜撕开伤疤,也要出面指证呢。”
当年,萧佲兀没能救下自己的爱人。
从此以后,他所帮助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时间长河流淌的光影中,一次又一次地刻舟求剑。
“他救了很多人。”
傅听潮告诉陈则眠:“无权无势又格外漂亮的人很容易成为猎物,所以每当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的圈子里,他都会着意接触观察。”
一旦确认对方确实受到了控制胁迫,萧佲兀都会想办法把人要过来,在金钱和利益面前,大多数都会拱手相让,他风流荒唐的名声在外,做起这件事来也不唐突,如果他自己不方便出手,就会请傅听潮帮忙。
傅听潮终于有机会澄清自己:“我可没有特别喜欢把情人送人,只是每次都直接给萧佲兀太显眼,才偶尔找别人帮忙倒下手。”
陈则眠:“没有特别喜欢,也算是喜欢了。”
“逢场作戏、两相情愿的事,我又没强迫谁,人家没准还就想借着我攀高枝儿呢,”傅听潮振振有词,看着远处萧佲兀的背影:“我又不用守寡。”
陈则眠简明扼要:“萧佲兀是假多情,你是真浪。”
傅听潮说:“他是大爱无疆,把精力都用在销毁违禁药上了。”
陈则眠恍然道:“所以他第一次见面非要请我喝酒,是因为那种药比较容易被下到酒里?”
傅听潮摇了摇头:“不是,他应该就是单纯骚一下,激怒陆灼年,替萧家拉仇恨。”
陈则眠:“……”
傅听潮眉梢轻挑:“有用的,这次要是没有陆家出手,进展不会这么快,自从你调查这件事开始,陆少那边的进度就像安了加速器,他怕你有危险也算了,我哥也怕你有危险,反复交代我要看顾好你。”
提起这个,陈则眠更无语:“你哥天天派俩大警察跟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犯罪嫌疑人呢。”
“你知道他背后怎么说你的吗?”傅听潮幸灾乐祸:“他说你长成这样就别去查案了好吗?跟他妈送菜似的。”
陈则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