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年拿着星乐冰回来的时候,陈则眠已经在思考离开京市后,下一个定居城市该选哪里了。
陆灼年坐回驾驶位,递过来两杯星乐冰:“一杯抹茶可可的,一杯摩卡可可的,你喝哪个?”
陈则眠低落颓丧,有气无力:“我就不配都喝吗?”
陆灼年原本想说‘喝那么多胃会疼’,转头看清陈则眠的脸,瞳孔微微一缩:“你嘴唇怎么那么白,是不是低血糖了?”
“有可能,我晚上没吃饭,还打了那么多架。”陈则眠大脑缓慢地运转了一下,半死不活地说:“还打不赢,薛政委太能打了。”
陆灼年插上吸管,把星乐冰递到陈则眠嘴边:“先喝一口。”
陈则眠恹恹地低下头,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味儿的?”
陆灼年直接把吸管怼进陈则眠嘴里:“别管什么味儿,快喝吧祖宗。”
陈则眠轻轻嘬了一口吸管,喝到了他最爱的抹茶可可,心情略微好受一点,又猛猛猛喝了小半杯。
陆灼年拿起手机查了查,确认陈则眠的症状大概率是低血糖。
心慌、手抖、头晕、出虚汗、情绪低落。
【医生建议:应立即让患者平躺仰卧休息,松解衣服及腰带,给患者口服糖水,或食用含15克糖类的食物。】
糖水已经在吃了,再给他放倒躺下休息就行了。
衣服……衣服就别松解了。
毕竟现在车上已经有一个病人了。
陆灼年探身摸向调节靠背的按钮,把副驾驶座椅放倒。
陈则眠叼着吸管,缓缓倒了下去。
陆灼年调好副驾座椅,正要退回去,陈则眠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
陈则眠一手拿着星乐冰,一手搂着陆灼年,霎时间感觉自己极其富有。
陆灼年喉结滑了滑:“你怎么了。”
陈则眠没说话,只轻轻搂着他。抹茶可可味儿的呼吸,甜甜地打在陆灼年耳侧。
陆灼年从不知自己竟如此嗜甜,只闻着这股味道就蠢蠢欲动。
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颤抖,语气冷静深沉,听不出丝毫异样,熟练地唤醒人机:“陈则眠,说话。”
陈则眠开口说:“不知道,我有点难过。”
陆灼年托着陈则眠的手,把星乐冰举到他嘴边:“再多喝两口就不难过了。”
陈则眠不满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
陆灼年再一次把吸管塞进陈则眠嘴里,复述出手机页面上的医学常识:“血糖降低后,脑部活动也会减慢,自我控制能力随之减弱,会产生比较多的负面情绪。”
陈则眠转眸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毫无理由地顿了顿,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空白了一瞬,才继续说:“包括情绪低落现象。”
陈则眠喝完了大半杯星乐冰。
整个人甜滋滋、凉冰冰的。
大抵是血糖上升,症状得到缓解,他果然不那么消沉了。
陈则眠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低血糖,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矫情病了呢,刚才忽然间生无可恋,伤春悲秋。”
陆灼年单手撑着车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陈则眠松了松胳膊。
陆灼年刚想退回去,又突然被陈则眠一把搂住。
“……”
陆灼年后背微僵,瞳孔剧烈收缩。
陈则眠力气非常大,大到连陆灼年手上的另一杯星乐冰都跟着晃了晃,甚至溅出几滴洒在了衣服上。
深褐色的污渍缓缓晕开,可可巧克力特有的醇香在车内蔓延。
可是陈则眠没在乎,陆灼年也没在乎。
陈则眠又喝了一大口星乐冰,像是在喝壮胆的酒一样:“我刚才不高兴,是因为你把物业费又给我转了回来。”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
狭窄的车厢里,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近到眼中的彼此都有些模糊。
“如果我不想花这份钱,我可以不交的,”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眼睛:“你是我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给我能够领空饷的工作,给我你最喜欢的车开,知道我游戏版号没过审,就立刻介绍唐老给我认识……你还给我钱,虽然这点我不喜欢。”
陆灼年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
陈则眠眼疾手快,一把将星乐冰的吸管塞进陆灼年嘴里:“我还没说完!你不许说话。”
陆灼年含着那根濡湿的吸管,喉咙干得像要烧起来。
陈则眠手指微微蜷起,捏皱了陆灼年背后的衣服:“我知道你考虑的总是比我要多,也知道你们有钱人和我想的不一样,或许给钱、给人脉就是你们对朋友好的方式,但我没有这些,或者说我有的这点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你不能因为少……因为少就觉得我吝啬,就干脆不要。”
陆灼年所有的克制和按捺,在此刻轰然崩塌。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四个字,听起来甚至有些冷酷和生硬。
“没有不要。”陆灼年说。
他没有不要,从来都没有。
可三十万太多了。
陆灼年手指轻轻搭在陈则眠后背上,像是想放手,又像是想抓得更紧。
可可的香甜与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过了大约两秒,也可能更久。
陆灼年才又说了一句:“我本来只想要一点点的。”
第48章
两杯甜水下肚,陈则眠重新快乐了起来。
因为低血糖的缘故,陆灼年还让他多喝了一杯。
爽了。
喝第二杯星乐冰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车里,把关于‘物业费’的话题聊开了。
陆灼年很有耐心,从头解释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一方帮另一方垫付了某笔款项,即便是出于礼貌,对方也理应主动提起,对不对?”
陈则眠点了下头,表示认可:“但我没想跟你要。”
“那你很大方了,”陆灼年侧头看着陈则眠,循循善诱道:“可作为朋友,我是不是也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你给自己买九千八的机票都觉得贵,却愿意给我花三十万呢。”
陈则眠呆了呆,隐约感觉陆灼年再绕自己,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努力回答:“因为你就是……很贵很贵的一个人啊。”
陆灼年眼眸微微垂下:“什么叫很贵很贵的一个人。”
陈则眠支支吾吾:“就是,贵呀。”
陆灼年莞尔道:“陈则眠,你很会回答问题。”
陈则眠说:“也没有吧。”
陆灼年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有。”
陈则眠下意识就想反驳‘哪里有’,但考虑到陆灼年堪称恐怖的记忆力,也不敢在这些小事上考验陆大少的记忆力。
可惜千算万算,终有失策。
即便他没问,陆灼年也还是一五一十、细细数出了他的精彩瞬间。
“低头在地上乱看是在找尊严,被你打晕的保镖是睡着了,给你看你动手的视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你说自己很帅,要我把视频发你一份。”
陈则眠头越听头越低。
他头小脸也小,能够像小乌龟一样,一点点将下巴扎进棉服里,等陆灼年说完,就只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蝶翼。
陆灼年食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一句话在嘴边翻来覆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陈则眠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反锁车门,转身回视那个几乎已经全然躲进棉服里的人,慢声问道:“陈则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不对?”
陈则眠琥珀似的瞳仁霎时一扩。
第一次见面?!!
陆灼年记忆力那么好,不可能不记得第一次见‘陈折’是在什么时候,而且他刚才叫的名字也不是陈折,而是陈则眠。
所以他……他是知道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