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75)

2025-07-03 评论

  一中宣讲课都在阶梯大教室,大马猴在台上唾沫横飞,路屿舟坐在最后一排,挡着脸补觉,旁边是拿着本子玩五子棋的盛遇和夏扬。

  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宣讲课,对学生们而言是难得的放松。大家在底下各玩各的,拆了封的零食传来传去,空气里小范围地散发着辣条香味。

  路屿舟中途醒了几分钟,半醒不醒的时候,桌面上被人搁了一颗糖。

  盛遇竖着本子,脸颊被糖塞得鼓起来,觑一眼台上的大马猴,做贼似的催促:“快吃,这个口味最好吃,我特意给你留的。”

  路屿舟眯着眼睛,困倦但照做。

  两个小时的宣讲课,他就醒了那么几分钟,唯一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这句——

  “别害了自己,更别害了别人。”

  心动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兵荒马乱,路屿舟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真心。

  他怕自己胡作非为,到头来把盛遇拖下了水。

  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想知道这究竟是冲动、错觉、吊桥效应……

  还是真心。

  如果不是最后一种,他觉得没必要让盛遇知道。

  -

  “……你在干嘛?”

  有那么几分钟,卧室内鸦雀无声,拉了帘子的屋里昏暗朦胧,直到路屿舟突然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语调有些哑沉,像是艰难挤出来的几个字。

  盛遇第一反应是拿衣服遮住自己,然后觉得好笑,又把衣服扯开。都是男生,有什么不能看的,遮来遮去反而忸怩。

  卧室门一开,有风灌进来,盛遇起了一点鸡皮疙瘩,赶忙背过身去,扫一眼杵在门口的人,总觉得光线原因,路屿舟眼珠子格外黑深。

  “在你房间换个衣服,不介意吧?先把门关上,凉嗖嗖的。”

  “……”

  路屿舟攥着门把手,紧了又松,末了动作很轻地合上门。

  盛遇不想承认,虽然理智在脑子里说“没关系这无所谓”,可他其实很不自在,套了半天还没套好的无袖就是证据。

  凑合着把脑袋塞进去,盛遇听到身后有轻慢的脚步声,登时更紧张,三下五除二把手臂抻进去,抓着衣摆往下撸,耳根被布料刮得发红。

  路屿舟手里拿着几样工具,螺丝钉子什么的,还有一大块防水布。

  他今日有点钝,没了平时的边界感,直到关上门,进了卧室,把零散的工具放在书桌上,才觉得哪儿不对。

  ……他进来干嘛?

  一回头,盛遇已经穿好上衣,正低垂着头,把有折痕的地方捋平。

  路屿舟扫了一眼:“穿反了。”

  盛遇低头看去,这件无袖前后是一样的图案,区分正反靠领口,刚刚他一通手忙脚乱,确实没细看。

  怪不得勒脖子呢。

  盛遇没想那么多,又或者是路屿舟就靠着桌子边盯着,他没法想太多,捏着衣服下摆,一抓一撇,两秒就把衣服脱了下来。

  卧室有点暗,但并不是全无光线,窗户没关,微风掀起一角窗帘,光线斜斜地漏了进来。

  盛遇低着头找正反,能感受到一道视线一直停留自己身上。

  他不介意在路屿舟面前换衣服,但路屿舟一直盯着他,这就很尴尬了。

  可能是急的,胸前的皮肤染上了淡淡的血色,盛遇耳根子发烫,捣鼓几下都没找到衣服的口子,干脆转过身,把后背让给路屿舟。

  看吧,让你多看两眼,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你刚刚上楼找什么去了?”气氛太安静,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盛遇实在受不了,朝书桌的方向瞄了一眼,主动开口。

  “找点东西,搭个雨棚。”

  盛遇一愣,心想搭哪儿啊,院子里搭起来,绣球花不就晒不到太阳了吗?

  “这两天又不下雨,干嘛要搭雨棚?”

  “搭窗外。”路屿舟声音很淡,透着点漫不经心的烦闷,“怕下次雨又漏进来。”

  盛遇觉得离谱又好笑,“你关窗不就行了?”

  “怕意外。”

  盛遇一想,也有理,上次不就半夜下雨,打湿了铺盖,害得路屿舟只能跟他挤一床嘛。

  但搭个雨棚委实有点大动干戈了。

  “要不然你跟我换个房间?”盛遇提议:“我房间窗户小,不容易飘雨进来,就是朝向不好,比你这间热。”

  说话间,折腾半天的无袖总算是妥帖地上了身,盛遇扯着领口,想找毛巾擦一下脖颈的汗,结果一抬眸,正对上路屿舟专注的视线。

  “……”

  消退的羞耻感再度席卷而来,盛遇搞不懂他在盯什么,一把上前抓了自己搁在桌上的手机,没好气道:“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身材啊?进门就盯着我看……十多分钟了啊,再看交钱。”

  路屿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有点呆。

  他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干嘛,经盛遇提醒才回了神,却依旧垂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盛遇,倒是脸皮,诚实又迟钝地涌上一点红色。

  “我偏看。”他慢吞吞地说:“谁让你跑我房间换衣服。”

  盛遇觉得这话含义古怪,却没多想,问:“要不要换房间?夏扬还在,咱们可以喊他帮忙。”

  路屿舟盯着地板缝隙,说不清是走神还是思索,好片刻,他总算把焦距放到了盛遇脸上,还未说话,先忍俊不禁地叹一口气。

  “……不用了。”他垂眸哂笑:“其实跟雨没关系,是我随便憋的一个馊主意……”

  盛遇很稀奇,“你也会有馊主意啊?”

  路屿舟:“总会有犯蠢的时候。”

  盛遇便点头,也没多问,说道:“那我下楼了。”

  -

  打这天开始,盛遇敏锐地察觉到,路屿舟看自己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具体变在哪儿,盛遇又说不上来。

  举个例子。暑假没有晚自习,他们经常把功课带回家写,路屿舟的书桌不够大,两人便经常摆两张椅子,挤在盛遇的房间写。

  讨论题目,写着写着挨在一起是常有的事,可突然从某天开始,路屿舟把自己的椅子移到了侧面,把更宽的位置留给了盛遇。

  又比如一件小事。

  老房子有两个洗手间,楼上一个楼下一个,排气功能都一般般。两人谁先洗完澡,下一个进去的,一定会被前一个人留下的热气扑一脸。

  不知从哪天起,盛遇发现,先洗澡的一定是自己,而路屿舟会避开他刚用过的那个洗手间,选择另一个。

  ……

  跟上次看完小黄/片后的惊弓之鸟又不同。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像是情窦初开以后,第一次意识到男女有别的愣头青。

  【对!】

  夏扬深深赞同:【他有时看你的眼神黏得拉丝!我服了,他简直像个男同!】

  盛遇:【……】

  两人共同好友不少,但这种心事也不方便跟人说,盛遇只跟夏扬提过一嘴。

  在这一点上,作为旁观者,夏扬比盛遇更有发言权。

  夏扬:

  【每次你俩呆在一块儿,就像有个看不见的结界,谁都插不进去。】

  【我有怨念很久了。】

  【你们给俺个说法。】

  夏夜有星,盛遇刚洗完澡,在阳台的躺椅上歇凉。

  已经十点多了,喜鹊巷只剩聒噪的蛙鸣。

  盛遇晃了晃躺椅,把夏扬的消息反复看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对:

  【谁跟你聊眼神了?路屿舟那个眼睛,看狗都深情。】

  【我是问问他跟你避嫌没有。】

  【跟你也避嫌的话,那就没事了。】

  盛遇才懒得管路屿舟突如其来的少年心事。

  他只在乎自己的待遇跟夏扬是不是一样。

  夏扬:【……谁?你说谁?你说谁看狗也深情?!】

  夏扬:【他是看你深情吧!】

  夏扬:【他看别人都看狗似的!】

  盛遇摇椅子的动作蓦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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