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起后来的事情了吗?齐霁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怕自己的表情会露馅,便扑进周舟怀里,苦涩地祝福他,“想起来就好,总算不用我一个人保守这些秘密了。”
“我以为你会开心的,”周舟沮丧道,“怎么看起来更难过了?”
“不想你记起不好的事情,”他强颜欢笑起来,“记起太多事情,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周舟却坚决地摇摇头,他说:“就算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我也只可能讨厌我自己。”
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和齐霁在最好的年纪相爱,跌跌撞撞地陪彼此度过那么多年,好像三天两头就要拌嘴一回,但总有一个人会先低头服软,吵一百次架也无法拆散他们。周舟曾经幻想过的,以为没可能的假设,居然真的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他何德何能,多么幸运。
他爱着的齐霁,即使被迫分离也要找到他的齐霁,他永远都学不会撒谎,总是在自己面前逞强,嘴上自诩是个胆小鬼,可总在紧要关头牢牢拉住周舟。
周舟无法相信,真的会有让他讨厌齐霁的事情。
第125章
专业课上,齐霁如坐针毡,焦虑地转着手上的笔。昨天周舟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揣摩许久对方的表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周舟只想起了他们读书的那几年,再后面的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开头,他想起后续也只是时间问题。齐霁紧巴巴地倒数着时间,他知道分离的那一天何时到来,却无法控制周舟恢复记忆的进程。
如果在那之前,周舟全部记起来了怎么办?齐霁无法停下这不安的猜测。
“他为什么会恢复记忆?”齐霁实在听不下去课,开始向系统兴师问罪。
系统反问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我很久之前就不这么想了,”齐霁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理由。”
系统沉默片刻,然后告知他:“任务结束之后,世界对周舟的限制也在逐渐减弱。他会恢复记忆,一方面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是……他对这件事有强烈的渴望,强烈到能够影响祂的力量。”
后半句话一出,齐霁手里的笔应声而落。他脑中嗡嗡作响,迟疑却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你不会不懂的意思,难道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系统冷哼一声,又念及齐霁脆弱的情绪,语带怜悯道,“执念的力量是很深重的,你能捡回一条命与我绑定,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世界意志对他们最后的玩弄,即便任务结束了,也要阴魂不散地给他们制造麻烦,系统在心里补全不能对齐霁说的话。
“我说的话你从来不爱听,但既然任务结束了,我必须要劝你一句,”系统静若止水的声音难得产生了波动,“如果真的不想留遗憾的话,你最好不要把你所谓的幸福强加在周舟头上。任务对你的限制已经解除了,你大可以坦诚一些。”
从任务正式完成的那天起,祂就收走了对齐霁的限制——这意味着齐霁早就可以告诉周舟真相,从头到尾的真相。
或许这也是祂玩弄人心的手段之一,多半是想着齐霁掀不起什么水花,施舍带着嘲弄意味的怜悯。
然而系统反倒觉得,这反而是让齐霁彻底消除执念的好机会。
做了这么久苦命鸳鸯,到最后还在瞒来瞒去,系统都替周舟憋屈。
“你被夺舍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和你绑定了这么久,买卖不成仁义在,”系统冷冷一笑,“你不是已经选择好后路了吗?我拦不住你送死,也只能给你这点忠告了。”
齐霁点开日历,已经计算过无数遍的数字,他却有如强迫症一般再次确认,他默念出一个只会渐渐减少的数字:“还有十五天。”
“准确来说,是十四天十二个小时。”系统火上浇油道。
“真的有必要吗?只剩这么点时间了,就算我告诉他了,又能改变什么?”
“齐霁,这个问题你要问自己,”系统客观而理智地分析,“问我,问魏成夏他们都没用,只有你能回答自己。”
知道齐霁任务的人只有魏成夏一个,齐霁几次三番想要告诉他,都没找到机会说出口。即使有机会,他的勇气也不足以让他张嘴。
毕竟这在魏成夏耳朵里翻译过来约等于“我要一个月后去送死了”。
系统的话让他想要坦诚一回,魏成夏却罕见地说社团有事不得不先走,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反方向走。
齐霁的话重新哽在喉咙里,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魏成夏走出食堂,下一秒脚步就拐了个弯,在校外巷子的一家小店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周舟。
他知道齐霁近期的表现很是反常,却又摸不清是哪里奇怪,问齐霁本人只会得到“你自己奇怪才看什么都奇怪”一类的无用回答,问周舟,又显得他多管闲事。
最后问是问了,对方并未及时理会他,齐霁请完假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周舟才姗姗来迟地回复他:“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不要过多掺和情侣之间的事情是保持良好心情的秘诀,魏成夏将信将疑地相信了对方的话,为将自己的善良发挥到底,还给齐霁买了一大袋营养品。
望着齐霁的背影,魏成夏还是觉得,齐霁最大的问题不在生理,而在心理。
昨晚周舟凌晨发来的见面请求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
周舟的脸色不比前段时间的齐霁好到哪儿去,魏成夏隔着玻璃窗与他对视,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的神色。
果真如他所料,周舟一张嘴就是要问齐霁的过去。
“老实说,比起跟我打听,你还不如直接去问齐霁更快。”魏成夏不客气地喝了口对方推给自己的气泡水,悠然开口。
“我会去问他的,”周舟坦然地看向他,“但在那之前,我想再多了解一些他的事情。”
“那你还真是找错人了,”魏成夏无奈地耸肩,露出一个无计可施的笑,“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上次告诉你的那些,至于更多的,只有齐霁自己最清楚了,我想,他一定也不希望你从别人嘴里了解他。”
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周舟满意,依旧满脸愁容。魏成夏想了想,又补充道:“从我遇见他起,他就是和现在这副样子了,也许比现在还要意气用事一些,不成熟一些。我对你们的故事有所耳闻,但我说到底也是个局外人,即使清楚开头和结尾,对中间的具体内容也一无所知。”
“我唯一能告诉你,只有一件事……他真的特别爱你,爱到我难以理解的程度……周舟,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太夸张,但如果是你让他去死,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
心头仿佛被一块重石狠狠砸中,无尽的酸痛与苦涩从他的肢体洋溢到五脏六腑,就连应答都变成了一种负担。无需魏成夏提醒,他也一样清楚这事实。然而经由对方的嘴说出口,又让那份爱变得沉甸甸起来。
“你别拿这么难过的表情看我啊,我很有压力的,”魏成夏顿时后悔这样形容了,狭小的店面,他们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通,他尴尬地调节着气氛,“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怎么样,多给他一点信任和时间吧。”
魏成夏生怕自己说错话让周舟多想,也怕自己多嘴暴露齐霁的秘密,每说一个字都要再三斟酌,精神时刻紧绷着,便把注意力转到他们身旁的窗帘上。
他拉开窗帘一角,一束阳光当即照射进来,光照下飞舞的灰尘无所遁形,周舟的手机被那束光照亮了,壁纸上齐霁的脸顷刻间明媚起来。
周舟对着那张照片发呆良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才闷声道:“我最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不是最重要的内容,我想要记起再之后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齐霁似乎很不想让我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