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辛撑在地上，像个失了神智的疯子，亦或不见天日的鬼。
晒在太阳底下，一点点惨白消散下去。
“小少爷。”
“小少爷？”
他叫着，想把藏起来的人叫出来。
苏父苏母上来拉住他，看见那个乌黑蜷缩的人形，也愣愣回不过神。
但厉辛不是寻常人，不能让他这么自.残下去。
“先起来吧。”
苏父道，“地里只有土，别的什么都没有。”
厉辛挥开他，眼瞳猩红，像是狰狞，又像疯癫，“滚开。”
苏父拉着他不放，表情紧绷，“你是想挖坑直接把小沐埋了吗？”
“闭嘴！！”
“胡说什么！”厉辛耳边轰然炸响，眼底的暴戾几乎溢散出来，颤栗的压过苏父声音，胡说什么！
“滚！”
厉辛甩开他，想继续翻挖，可目光一垂，看向地上挖出的坑洞。
耳边轰响，指尖轻颤，到底停了动作。
他在原地停了会儿，像是在怔怔，反应不过来似的。
片刻，叫人把花房围堵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俯身，用衣服把旁边那具黑漆漆的人形包好，慢慢站起身，像是失去力气，带着回到三楼。
厉辛抱着怀里人形，愣着，想放到床上，又转开方向，放到桌面上。
墨黑双眼有些空。
不能把床弄脏，小少爷知道了要生气。
至于那个……那个人形。
肯定不是。
一定不是。
那不是小少爷。
厉辛像是疯了，连眼神都不往人形上多看，心脏撕扯着的疼，几乎喘不上气，胸腔震颤，目光在房间里搜寻，想找到熟悉的人影。
卧室里一切如旧。
和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变化。
书架上摆着小少爷的书，桌上有喝了一半水的杯子，床头立着他喜欢的夜灯。
窗帘半拉，床上被子没叠，凌乱自然，等待着他的主人回来，躺到上面，惬意懒散的舒展身体，翻滚伸展。
一切都是原样。
只等着房间的主人回来。
厉辛呼吸起伏，胸口艰涩，直直看向周围，瞥见桌上人形，如同被火焰灼烧似的，匆匆挪开视线。
不是，不是它。
厉辛疯了，拿起手机，想给苏锦沐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手机那头嘟嘟的响，没有回音。
门开着，外面苏母抿唇，拿着花房里捡出来的烧焦的手机。
往前递了递。
厉辛顿住，有些愣，低头看着，是小少爷的。
——烧坏了。
厉辛一瞬间瞳孔紧缩，像是骤然崩断神经，头疼欲裂，心脏仿佛破开个口子。
汩汩淌血。
他猛地夺过来，放在床头，放在离人形最远的地方。
戾气散乱又恍惚。
怎么会这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起火。
……小少爷想走。
厉辛骤然想起什么，浓黑瞳孔抬起，诡谲怪异。
对。
他想走。
说不定是障眼法，小少爷其实藏起来，偷偷跑了。
说不定呢。
厉辛蓦地笑起来，有些疯癫的骇人，抓住什么稻草似的，看向苏父苏母，声音嘶哑。
“絮家的人呢？”
苏父:“……絮家？”
苏父愣一下，“不清楚。”
厉辛给絮家的人打电话，但一个都不打通，全部不通。
他又打给江璟，这回通了。
“絮家的人呢？”
江璟很少接到厉辛电话，“小姨一家今天突然去外地了，走的很急，不清楚怎么回事。”
……去外地了？
厉辛垂眼，小少爷今天还去过絮家。
小少爷一走，他们就去了外地？
厉辛叫来人，脸色白的像鬼，幽森骇人，“去查。”
“是。”
手底下人查的很快，没多久就带回消息来。
“絮家今天收到北方一个孤儿院消息，说验到了和絮家小儿子一致的DNA。”
“？！！！”
厉辛倏地抬眼，直勾勾的盯过去。
絮家小儿子的DNA？
怎么会在北方孤儿院？
絮家小儿子不是小少爷？
厉辛眼底黑的惊人，呼吸低沉，脑袋里思绪错综，忽然想到，小少爷其实并没和絮家做过DNA鉴定。
但……
应该不会错。
厉辛像发现什么端倪似的，倏忽动作起来，将房间里所有的头发收集。
床上的，还有他之前藏起来的。
通通拿出来，叫来人，直接送验DNA。
但——
“没有毛囊。”
“没有毛囊。”
“还是没有毛囊。”
一个都没有，每一根头发上都没有。
怎么会这么多巧？
厉辛眸光黑沉疯癫，恍然想到什么，牙刷，牙刷也可以。
他进卫生间，把牙刷拿出来，一样验DNA。
“这好像是新牙刷，还是验不出来。”
……新牙刷。
什么时候换的？
厉辛脑袋里掀起惊涛骇浪，片刻，突然一咧嘴笑起来，森然怪异，古怪惊悚。
一点点DNA都验不出来。
他不信有那么巧。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厉辛笑起来，鬼气森森，像干涸已久的人拼命攥住一点甘霖。
飞快想了想。
他和小少爷近期没有去过P那里，但P那也有他收集的头发。
厉辛叫人去取，“再验！”
“有了！有毛囊！”
一切加急。
DNA鉴定结果第一时间送到厉辛跟前。
和曾经絮家小儿子的DNA存档完全一致。
确定为同一人！
……哈，哈哈哈。
厉辛癫狂笑起来，眼底涌上狂喜。
百密一疏，一定有问题。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小少爷去过絮家，紧跟着絮家就查到DNA离开去到北边。
而苏家，居然一根能用的头发都没有。
不会有这么巧。
厉辛眼睛黝黑，又似亮起光，惨白的脸上笑容惊骇，又用自己的头发验了DNA。
结果显示，絮家之前和苏锦沐做的两次验证，用的全是他的头发。
厉辛呼吸似乎顺畅几分，疯狂笑起来，扭曲狰狞。
是，一定是，一定是小少爷故意设计的这些。
他想跑。
厉辛恍然，似乎松了口气，欣喜又激动。
那小少爷在哪？
花房。
一定还在花房。
厉辛仿佛打了强心剂，急忙冲到楼下花房。
花房周围围着人，保持原样未变。
里面依然是一片焦土。
什么都是漆黑的，火烧的硝烟味经久不散。
厉辛嘴角扯起来，在花房乱转，声音轻缓，怕吓到人似的，轻声叫着。
“小少爷？”
厉辛盯着地面，盯着每一个角落，不时翻翻土，脸上带一点诡异的柔和，轻轻唤着，“小少爷，我知道你的计划，出来吧，不躲了。”
“出来好不好。”
“小少爷？”
“出来吧，我不逼你，不黏人，不惹你生气了。”
“出来呀。”
花房一片死寂。
外面，苏父苏母看着厉辛对着地面自言自语，失了神志似的，抿紧唇，欲言又止。
花房始终没有动静，厉辛悬起的心又开始紧绷，神经跳动，太阳穴刺刺的疼，直起身，沉闷低笑两声。
“把玻璃墙拆掉，只留顶，叫挖机来，把地面整个挖下去。”
“……是。”
下属领命，很快照办。
施工队先把玻璃顶的四角支起来，又拆卸四周玻璃墙。
玻璃结实到离奇，近乎是防弹材料，坚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