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100)

2025-07-12 评论

  然而,那个时候,盲人几乎在网络之中隐身,也许是因为失明的生活太过困难,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灰败,有心力记录和展现自己真实生活的盲人少之又少。他们更多地存在于报道之中,留下一种坚强的、笑对生活的印象。

  郑千玉从未接触过像Susan这样的,真实的,又如此乐观的盲人。

  那并不全然是坚强,而是无论事情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有继续去完成想做的事情的决心。

  可惜郑千玉想做的事情太依赖视觉,如果他有和Susan相似的理想,能否做到和她一样乐观呢?郑千玉心想。

  这很难类比,每个人的性格和命运都不同,两个盲人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殊途同归。

  他坐着和Susan聊了一会儿天。Susan问郑千玉,她可不可以摸摸郑千玉的脸。

  郑千玉对于这个提议有些意外,Susan解释道,她在做一个实验,盲人仅凭触摸,想象出来的样子和真实相差有多少。虽然实验的结果要等到她重见光明那一天才能揭晓。

  Lucas也礼貌地请示了郑千玉的意见,他说,这是现在Susan常做的游戏。

  郑千玉觉得这没什么,毕竟Susan只是一个小女孩。

  Susan大致摸过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巴,很快,她说她心里有郑千玉的样子了。Susan想象中的郑千玉有让爱神阿佛洛狄忒倾心不已的阿多尼斯一样的长相。

  郑千玉连忙说不敢当,此时李教授先给Susan做检查,于是Susan先离开了。Lucas和郑千玉继续闲聊,聊Susan的爱好和生活。这对父女的性格有些像,一样的乐观,但郑千玉可以听出Lucas谈笑之中掩藏的忧虑。

  Lucas还恭喜郑千玉和林静松订婚了。郑千玉以为Lucas是看到他手上戴着的戒指,这个时候,他蓦地想起来,林静松也戴着戒指去工作了。

  这样意味着——所有人都认为他订婚了。

  想到这里,郑千玉感觉脸有些烧起来了。

  很奇怪,这种事情郑千玉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学时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郑千玉和林静松正在谈恋爱。和哥哥承认林静松是男朋友时,郑千玉的心情近似一种蛮勇,没有羞赧。

  甚至在向爸妈坦白他和林静松的关系时,郑千玉对此都没有太大的实感,或许那时生与死的选择压过了这种感受。

  现在,在别人看来——他已经和林静松结婚了。

  结婚?

  这是他十七岁所想到的那种——那种永远吗?

  他已经达到了吗?

  即便他人婚姻的经验告诫着所有新人,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想象到的永远和现实往往大相庭径。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曾经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只有一步之遥。

  而林静松依然愿意把戒指戴进他的手指。

  “永远”这个概念太苛刻了。郑千玉觉得如果有某一个时刻幻想过永远,这也可以等同于实现了永远。

  有一个秘密,郑千玉从来没有告诉林静松。

  那就是他曾偷偷看过林静松发送的那封给十年后自己的邮件,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林静松写下的那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哄得郑千玉晕头转向,在爱河之中徜徉。林静松并不知道这件事,只觉得郑千玉有一段时间里格外主动、听话,不像之前那样,不肯让林静松亲太久。

  原来“永远在一起”这件事,在他们十七岁的时候早就实现了。

  郑千玉按捺下心绪,接受了Lucas的恭喜。Lucas和他聊天,说他最近在跳伞,可惜Jonson现在很少跳了。

  郑千玉从来没有听说过林静松会跳伞。

  他疑惑地问:“他还会跳伞?”

  Lucas:“我现在的教练和Jonson是同一个,Jonson之前可是跳伞专家,他是可以当教练的水平了。”

  听到这里,郑千玉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林静松是有轻微恐高的。这并不影响他的日常,但绝对不会让他喜欢上跳伞。

  Lucas又和他说了Jonson几年前多喜欢跳伞,让他的教练现在也一直滔滔不绝地说Jonson的跳伞事迹。

  郑千玉突然感到心脏有一些细细麻麻的疼,这种痛感慢慢地从心脏漫向四肢,抵达指尖末端,仿佛再次经历林静松带着恐惧落下云层的时刻。

  此时,林静松的办公室。

  林静松正戴着眼镜,对着屏幕。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小的密封袋,里面封着一颗非常小的药片。

  林静松在电脑上输入刻在药片上的字母,搜索结果显示这是一类治疗抑郁障碍的精神药物。

  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眼镜,将其放在那枚药片旁边。

 

 

第79章

  春天刚刚回暖了几日, 又连续下了几场雨,仿佛冬天在告示着它的未曾离去。气温稍降,出行又穿上了薄薄的外套抵御微冷的风。

  那些因温暖的天气而误会春天走近, 提前盛放的蓝花楹被雨打落了。落到地面上,使街道变得湿滑。郑千玉出行更加小心,被雨水打湿的花比小樽松软的雪容易让他打滑。

  最近郑千玉出门都由林静松接送,哪怕郑千玉曾提出想要单独出门试试。况且林静松还有工作,郑千玉知道,他时常迁就自己,调整工作的时间。

  林静松在家办公的时间变多了。郑千玉去李教授那里做检查的时候, 他一直陪同,从上午等到傍晚。

  郑千玉近来常做有关失败的梦。治疗的失败、生活的失败、爱的失败,当郑千玉在清醒时想要防御患得患失和脆弱——他自认为做得很好, 没有什么破绽。但这些东西还是在夜晚会闯入他的梦中。

  当他从这种梦里惊醒时,深深的呼吸打破夜的寂静。

  郑千玉发现,林静松也醒着。

  他摸郑千玉汗湿的额头, 深深地抱他的身体,用一种让郑千玉确信自己是活着的、又不至于使他疼痛的力气包裹他。郑千玉感觉得到, 林静松同样需要这样确认他的存在。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他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即使拥抱和亲吻有这么多,郑千玉也曾向他完全敞开身体。然而第一次分开使他需要亲身品尝恐惧来克服,现在林静松是否步入了更深的泥潭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郑千玉想擦拭伤痕累累的心, 又恐怕他的手指也沾满灰尘。

  有一天夜里他试着学习Susan,用手细细抚摸过林静松的脸庞。先从头发开始,他的头发比几年前稍长一些,不过他很快就会理短,林静松不喜欢身体上有过多的累赘和束缚。郑千玉曾经认为, 他是世界上最希望倒退回原始时代的人,哪怕这样会使他的大脑再无用武之地。

  再到眉心,用拇指抚过优越的眉骨,眉毛也长得很好,和头发一样发质略硬。眼睛在深刻的眶骨之中,睫毛是很长的,但直而微微下垂,在他思考时,近距离看他的侧面才会尤为明显。

  对一个人的影像记忆如果浸在长时间的黑暗之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得模糊。郑千玉惊觉自己脑海中对林静松的样貌印象不再细微到每一处,如果照这样的进程下去,恐怕未来的某天会完全忘记。

  郑千玉感到害怕。从一个乐天派的小孩身上习得方法,细细用触感想再次忆起爱人的脸庞。

  笔挺的鼻梁。郑千玉已经在心中用削好的炭笔描摹出阴影和线条,在失明的第一年他常这样做,仍在心里握着笔,画速写,画油画,削尖笔头,或是调色、涂抹。

  可后来心也逐渐无力,握不住画笔,也想象不出色彩。涨起黑色的潮水,画布被濡湿,颜料也被淹没了。

  放下画笔又再次执起是多么难的事情。但只要能再次忆起林静松,不要再忘记他,这是郑千玉唯一的方法,他愿意再尝试。

  亲吻很多次的嘴唇。郑千玉没有忘记,唇形十分优美,但笑容很少,嘴角时常是平的。只有在最隐秘的时候,郑千玉见识过他如何微笑,连带点亮很深邃的眼眸。

  接吻时才能体会到略厚的下唇,很好咬,郑千玉时常用比较尖的虎牙轻轻咬他。

  下颌的线条是凌厉的,郑千玉想这几年来他的样貌应该有成熟几分,毕竟分开时,他们都很年轻。

  林静松很安静地将脸庞献给郑千玉描摹的手指,任由他抚摸,更新记忆。他的脸依旧让郑千玉很心动,或许郑千玉该承认,在教学楼顶层的那个空教室里看到他的第一眼,郑千玉就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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