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原来一个月10次,现在只有1-2次或根本丧失兴趣,当然也可能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觉得这种事很无聊。”宋明栖艰难地说。
但周羚的重点好像完全跑偏:“10次是正常频率吗?”
“呃……理论上是。”宋明栖解释道,“不过现代人因为生活压力、工作繁忙,以及亚健康的身体状况,所以一般都到不了10次,5-8次吧,都很正常。”
当周羚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时,宋明栖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
他不太高兴地催促:“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可周羚回答:“我不知道。”
宋明栖神思不属地笑了一下:“怎么会不知道?”
周羚垂下眼皮,全部的果肉都被剔除出去,已经无法再对这块苹果进行任何一丁点切割,他遗憾地看着已经有些变色的果核,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如果一件事你都没做过,你怎么知道无不无聊。”
“没做过”这个词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没有尝试过,一种是没有成功过。宋明栖正陷入思考,周羚又往前撑了一下,搬动自己的腿部,作势要从床上起来。
“我们还没有了解完。”
周羚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我要上厕所。”
宋明栖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我自己去。”
周羚想将他的行动扼杀在摇篮,可宋明栖听不进话,体贴地上前一步搀扶。
周羚低头望了一眼,一双没做过脏活累活的手,白皙修长,连指节的弧度都异常优美。他没打算把力道完全施加给对方,整个人扶着墙,往卫生间慢慢挪动。
卫生间和淋浴在一起,下水道难免反味,不仅窄小潮湿,还要跨上高半步的挡水阶,宋明栖感觉自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早就胃部翻腾,满头是汗。
可直到站到坑位前,宋明栖还是没有离开,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一直低头看他的裆部。
周羚沉默了一会,直到被他看得也有点硬了才说。
“宋老师,难道你要看我上厕所?”
宋明栖本来就是为了验证功能障碍这条侧写才接近他一探究竟的,此时当真犹豫起来。
“你站得住吗?”宋明栖纠结不已,“要不要我扶着你来?”
周羚意外到扬起眉尾,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我记得你有什么应激反应。”
“好吧,好吧……”宋明栖一连说了两遍好吧,既觉得很尴尬,又觉得错失机会十分可惜,“那你……小心一点。”
宋明栖只好转身走出去,把门带上的速度像慢动作,在逐渐变窄的门缝里周羚还一直盯着他,似乎要确认他无机可乘。
门咔哒一声关严。
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形状在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宋明栖只好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巴掌大点的地方本来就一览无余,藏不下什么秘密,就在宋明栖打算铩羽而归的时候,他意外发现塑料鞋架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显示寄信地址是广南静安福利院。
这或许跟周羚的身世有关。
宋明栖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偷看一眼的时候,里面响起了冲水声,周羚打开门,脚步一深一浅地出来了。
宋明栖只得拿起纸笔转过身:“我们继续?”
周羚耸耸肩拒绝了:“我还是喜欢普通一点的交友方式。”
宋明栖和霍帆的友谊是从抢答逻辑学课上老师的提问开始的,但显然它对周羚并不适用。
宋明栖抿了抿嘴唇,郑重其事地说:“好吧,我再想想办法。”
第17章 儿童不宜
回去后宋明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打电话给静安福利院。通过蒋铭宇的只言片语,他猜测周羚和他姐姐无父无母,或许儿时有一段在福利院长大的经历,如果是这样的话,想了解他的童年生活就变得容易起来。
不过事情没有他想的这么顺利。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并没有在之前收留的儿童档案里检索到周羚的名字。
宋明栖有些意外,但还是追问:“那能不能查到其他渠道的交集?比如……有没有在您那做过义工?”
工作人员回答:“负责这项工作的老师这两天休假,可能需要晚点答复您了。”
暂时没获得有用信息的宋明栖做的第二件事是,咨询他带的学生们,课余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学生们一开始拍着胸脯表示,周末足不出户,都在图书馆看书、写论文,在发现宋明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而不是钓鱼执法之后,才纷纷表示周末会出校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比如去外面的商场和朋友一起吃饭、看电影,打球或者打游戏。
说实话,自从他上一段恋情结束之后,这些事宋明栖很少做,就算是恋爱时他更青睐的约会地点也是古典音乐会、博物馆或者科技展之类的;同时他也认为这些娱乐项目放在一个有犯罪心理特质的嫌疑人身上也显得过于积极阳光了。但他还是打算从最简单的开始做起。
于是他不再送水果了,改送饭。
用饭盒装得好好的,两菜一汤,看起来像是专门在家中厨房亲手烹饪的爱心便当。
可当周羚打开盒盖时,一眼就看到上面铺着用胡萝卜、山药雕刻成的小太阳和兔子。
如果没有见识过对方削苹果的功力的话,或许还能勉强相信。周羚看了一会:“这是你雕的?”
宋明栖只好坦白:“粤诚湾酒店的病号餐。”
“酒店做病号餐?”
宋明栖说:“好吧,儿童餐。”
他在口袋里掏了一下,这回不是电击器,而是随餐附送的一只黄色橡皮鸭子。捏住它的肚皮再松手就会发出“嘎”的一声爆鸣,珍珠从窝里弹跳了起来,激动地摇摆尾巴,转来转去。
他将小黄鸭摆在周羚的床头,“少油少盐,非常健康。”
如果是为了报答他从唱靓KTV将他带走,宋明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周羚不太领情地说:“拿走吧,你已经送过果篮了。”
“我本来也是要吃的。”宋明栖自顾自从饭盒袋子里拿出两副餐具,“而且一起吃饭可以增进了解……和友情。”
饭菜的香气令珍珠蠢蠢欲动,在桌脚边摇着尾巴转来转去,它的提前妥协让周羚的坚持像漏了气的皮球。
宋明栖给了它一块玉米:“它是叫珍珠?”
周羚行动不便,根本来不及阻止,珍珠已经狼吞虎咽起来。他只能接过筷子,慢慢“嗯”了一声。
“黄色的狗为什么要叫珍珠?”
“珍珠不是颜色,是指它对我来说很宝贵。”
宋明栖不解:“它是什么品种犬吗?”
“最普通的中华犬,流浪狗。”
周羚低头吃了一会,但好像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又重新抬起头,“如果是一个人叫珍珠,你会问同样的问题吗?”
这句话让宋明栖陷入沉思。
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大概是她怀孕8个月时大着肚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到树梢上一只在明亮日光里栖息的鸟。
之前想过的十个名字立刻统统不作数,最后定了宋明栖三个字。
母亲是美术老师,也是浪漫派,她觉得她的儿子会明亮安逸又生动。
尽管宋明栖后来不幸变成受害者,也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但这个名字告诉他,总还是有人曾经对他抱有美好的期待,也因此他一直没有走错过路。
同理,这世上贩夫走卒,芸芸众生,谁不是在亲人的满怀期待中降生,也总会有人视他为珍珠的。
宋明栖沉默了一会:“不会。”
电扇在头顶吱呀作响,周羚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分食。
他吃得很快,还是在台阶上吃饭的那套习惯,说起来也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坐在桌子边吃这样一顿饭,周羚觉得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