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无稽之谈,宋明栖淡下目光,“是一个实验对象。”
“这个对象很麻烦吗?”
“对象?什么对象?”前座的洪晨突然醒了,茫茫然环顾四周。
“睡你的吧!就知道听八卦!”崔贝贝没好气地搡他肩膀一下。
被打断后,宋明栖偏过头去,不打算再深谈:“不麻烦,可能就是进展不太顺利。”
汽车很快抵达酒店,三个人安顿好行李,然后搜索了附近的大排档吃了顿宵夜。宋明栖吃得不算好,只是勉强不饿。
回酒店后他立刻洗澡,铺好床铺,躺到床上时困得连眼睛都快闭上了,猛地又睁开,想起没有给周羚回电话。他要吃这该死的苹果。
做“卧底”果然也不容易,得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他要和周羚做朋友,不能惹他不高兴。
宋明栖只能闭着眼睛拨通电话,刚响两声就接通了。
“我回房间了。”宋明栖的音色听起来非常疲惫,也不太清醒:“找到苹果了?”
“没有。”周羚说,“还能在哪?”
“餐桌下面找了吗?”宋明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也没有思考为什么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找不到一袋苹果。
周羚很快回答:“不在。”
“你真的找了吗?”
他听到周羚的呼吸声,很慢,还有一点沉重。
“找了。”
宋明栖急于睡觉,只好昏昏沉沉地哄人:“那等我回去再吃吧,好不好,我买新的。”
对面的声音很软,很黏,相比宋明栖戴着眼镜看起来严谨又精明的样子,周羚更喜欢他困倦不设防的状态。
一个皮囊不错的笨蛋,他可以原谅他更多一些。
周羚“嗯”了一声,从床背滑进被子里,也闭上眼睛。
“好,那晚安。”宋明栖随口说。
可周羚没有挂断电话,又把眼睛睁开了:“宋明栖,我没听清。”
“嗯?”
“信号不好,可以再说一遍吗?”
宋明栖困得恐怕这时候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近他,他都会说实话,更何况只是一句重复的道别。
“晚安。”宋明栖再一次说。
这次电话挂断了。
第19章 上火上得不轻
说实话,不管周羚有多先入为主地讨厌着宋明栖,他都得承认这个人和他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
像广南这样的城市,经济发达,文明宜居,看上去风光无限,摩天大楼里出入的都是富有教养、衣冠楚楚的人们,但没有人比周羚更清楚这座城市的背面,就像隐藏在水下的冰山,充满了顽固不化的成见和寒到骨子里的冷漠。
他18岁就在社会上跑,干苦力,给别人当学徒,因为年纪小,又是外地人,时常被克扣工资、遭白眼。
他太知道仗势欺人的人什么样,也见过那种天生垄断知识资源的人,在面对询问时流露的轻蔑。
可宋明栖不一样。知识在他这里很单纯,不是一种炫耀的工具。
他更像一扇窗。
他带来见闻,带来外面的空气,有时候还有清新的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沐浴液的气味。他来得越多,就令周羚对窗外的世界越向往,而他出差的这两天,这间地下室又变成黑洞洞的四面围墙,比以前更像一潭死水。
在宋明栖出现之前,这一切没有这么难捱。
周羚一次又一次朝靶心投掷着小刀,准心变得模糊,他为这种没有体会过的空洞而感到茫然失措。
宋明栖应该是昨夜落地广南,说好今天中午会来。
但从十点就开始下暴雨,周羚听着外面轰鸣不歇的雨声,觉得宋明栖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
想法刚从脑子里过了一下,门就被敲响了,宋明栖在外面喊:“我进来了!”
周羚扭头看向门口,先从门缝里伸进来一把黑色长柄伞,湿淋淋的,宋明栖拎着便当盒和一个塑料袋钻进门里,又把伞朝外面抖了抖,靠着墙边放好。珍珠从窝里跑出来,亲热地绕着他打转。
这段时间在珍珠眼里,这个香喷喷的人类和饭划等号,以至于它很长一段时间一看到宋明栖就激动地扑过来,把他的西裤糟蹋得不能见人。后来被周羚提着后颈训斥了一顿,现在只知道站起来搭着前爪乞食,完全没有骨气,真正的有奶就是娘。
而宋明栖也做出了最大努力,他已经可以伸出一根手指,勉强摸一摸狗头,他现在就是这样在珍珠的脑门上点了点,导致那簇毛的中间变成了一个凹陷的漩涡。
很奇怪的,周羚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觉得宋明栖不该来,这种糟糕天气他就应该安安稳稳、干干净净地在家待着,不该冒着着凉的风险,把昂贵的西裤弄得脏兮兮地跑过来。
但来都来了,他不想再说拒绝的话,尤其是当他看到宋明栖从缀满雨珠的塑料袋里往外掏苹果。
是他前天电话里说想吃苹果。
“……那边有毛巾。”周羚抬了抬下巴示意。
宋明栖走过去揩拭雨水,但雨实在太大,路上打伞都很勉强,衬衣几乎湿透了,湿黏黏又凉飕飕地贴在身上,引人瞩目的浅淡肤色和肌肉轮廓若隐若现,反而像极了一种诱惑。
周羚垂了垂视线:“你要不要去洗一下。”但他很快又想起,声音低下去,“不过只有前五分钟是热水……”
“……”宋明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冬天也这样?”
“嗯。”
“没有热水器?”
“消防的要求,地下室不让装。”
广南的冬天虽然不比北方,但最冷的时候也可以到8℃以下,五分钟的热水显然不够洗一次澡,周羚恐怕早就洗冷水澡洗成习惯。
宋明栖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他将衬衣尽量扯离皮肤,退而求其次:“我还是烘一下吧,吹风机有吗?”
在周羚的指导下,他终于从橱柜最下面一层摸到了一个异常破旧的吹风机,打开时噪音大得像在开推土机,等衬衣吹到半干,宋明栖把吹风机关掉,感觉已经有些耳鸣,他按了按耳朵,然后带着里面的隆隆声再去把狗碗填满。
“今天上午去学校了,多耽搁了一会,不然能赶在这场雨前面回来。”宋明栖蹲在那里解释说。
“很忙?”
宋明栖差点忘记自己只是来完成观察实验,又把交心的话咽了回去:“没什么,被学生追着问问题。”
准备去洗筷子的时候,宋明栖发现周羚昨天好像没少忙活,后面厕所的晾衣绳上挂着一溜洗干净的袜子和内裤,可能自己还洗过澡。
病号其实不必这么讲究,宋明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在监狱里养成的良好习惯。
碗筷很快摆好,可是今天的周羚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食欲。
“不饿?”宋明栖打量了人一会,随后抬起手。
只不过周羚太过敏捷,直接在半空中格挡住他的手腕,拒绝这种过分亲昵的动作。可不料宋明栖反应更快,立刻换上左手在对方的额头上贴了一下,贴实的瞬间周羚脸上微小的不耐烦碎开,变成了一丝愕然。
宋明栖皱了皱眉:“你发烧了?”
周羚的手臂颓然落回到被子上,往下躺了躺:“小感冒。”
宋明栖一下就猜到了发烧的缘由,不由得摆出严肃表情:“你昨天就非得洗这个冷水澡?”
“你管得太宽。”周羚别过脸。
不能因为孩子叛逆期就不管孩子,宋明栖默念教师准则,耐下心问:“吃药了吗?”
“吃过了。”
“多少度?”
“没量。”
“体温计呢?”
“我这没有这种东西。”
失去准确数据作为参考,宋明栖的用药理论无的放矢,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了一会,发现确实没有医药箱之类的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