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之前在宋明栖的云盘里见过的一些照片,有一个和宋明栖年龄相仿的男人常常出现,合影时举止亲密、笑容满面,他拿不准这到底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而面对这两种身份,回复时的语气注定大相径庭。
第二天上午他拎着肠粉回到念念旅馆的时候,不算太早。
刷开房门时,宋明栖甚至还窝在椅子里没有睡醒,他估计是累坏了,因此开关门的声音也没有惊醒他。周羚放轻了动作,将身上的挎包摘下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要太在意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没办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于是干脆在床沿上坐下来,看着宋明栖。
他微微蹙着眉,仅靠鼻子出气有些气短,在胸前抱着手臂,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一种下意识的抵抗姿态。但显然被割开的衣服是完全抱不紧的,反而挤出一道浅淡又勾人的胸线,以及不自知间露出的皮带上的一截腰肢。
周羚倾身过去,几乎用0.5倍速动作将宋明栖嘴上的胶带缓缓、缓缓撕下来一半,又脱下自己穿的棉质衬衣,轻轻盖在他身上。
但盖完就后悔了。
下贱。
他为什么要关心宋明栖。一个骗子。
最好还是把衣服拿回来,不然宋明栖醒来会看到,还会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可他刚一动身,就看见宋明栖在睡梦中非常轻微地抿了下嘴唇。
他立刻僵在原地不动了。
宋明栖没醒。
那股抿紧的力量很快消失了,他的两瓣嘴唇带着略微红肿,缓慢分开,自然地露出一道缝隙,那种缠绵的粘连感让人产生非常软糯的联想。
尽管宋明栖的嘴唇看起来单薄寡味,但它的口感却异常柔韧,而且宋明栖很会接吻,也很会笑,和远观时精致斯文带来的疏离感不同,他漫不经心地躲闪,让你难以餍足,又忍不住去追。
周羚还能记起昨天黑暗中亲吻时的感受。宋明栖热烈地像热带的水果,会流出汁水,甜腻得会融化。
当然后来灯光亮起,这张嘴就变得冰冷了,只会说一些令他不高兴的话。
不过相比那些谎言,周羚倒是更愿意听这些伤人的真话。
至少他们在此刻相互厌恶,是如此真实。
他甚至生起一个恶劣的想法,如果他现在不顾宋明栖的意愿和他接吻。他惊醒时是不是会恶心到呕吐,恐惧到流泪。
他甚至可以做一些更出格的事,毕竟宋明栖现在被手铐铐着,动不了,甚至无知无觉。他可以摸他的腰,将手从裤腰里伸进去。
他的皮肤很白。应该那里也很白。
周羚被自己的想象击中了,他心脏直跳。
是宋明栖先骗人的,他是坏的,那他自然也会跟着坏。
他是他的学生,他是他的老师。他对他虔诚,坏也坏得虔诚,承于他,再施予他。
周羚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撑着椅子的扶手,贴近,他嗅到宋明栖的呼吸,也是第一次闻到宋明栖身上很淡的汗的味道,完全不难闻,反倒像一种兴奋剂,他很确定自己想用力含住他的嘴,他有种撕咬和吞咽的渴望。
但不知道是什么控制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僵持、抵抗……
松懈。
最终演变成了轻柔的相贴。
缓慢施力,小心翼翼往下压,宋明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点点,眼睫在抖动,再往下压,可以感受到牙齿带来的支撑。
他停在此处,垂着眼睫,低低地、距离很近地看着宋明栖的脸,他突然泛起一种令自己厌恶的、心酸的感受,他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做了和他本意背道而驰的事。
这不是对宋明栖的惩罚,这是对他的惩罚。
宋明栖睡醒的时候,先看到周羚的黑色挎包,庞然大物。
他在地下拳击场的时候见到周羚背过,现在鼓鼓囊囊地放在桌子上,看起来重量不轻。而周羚正背对着他站在小桌那里用烧水壶烧水。
房间里原本乱七八糟的地方都被收拾过了,昨晚的打斗虽然是单方面的碾压,但混乱在所难免。
他又立刻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发现这屋里现在最混乱的其实是他自己。只有他还像一个没有捏好的水饺一样,衣衫不整。
趁着人没有回头,宋明栖手脚并用地将床上的床旗扯过来盖在身上,获得了一点尊严。
很快周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清洗杯具。宋明栖努了努嘴,发现胶带有些松动,但还不足以他说出话来。他发出了些不明所以的嗯嗯声,周羚没有理会,他只好一对眼珠跟着他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脑子里停不下来,不断猜测对方昨晚的动线。
周羚早上应该露脸上了会工,然后才换了身衣服过来,今天他敞穿一件棉质白衬衣,一条浅色牛仔裤,不再需要伪装潮流,换回了那双旧一些的运动鞋,虽然每件单价恐怕都不超过50块钱,但他的脸作为天赐的时尚单品,还是令他这一身看起来有种朝气蓬勃的帅气。
就在这时,宋明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是没有睡得多熟的,因此会做梦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一边带着这种奇怪的情绪,一边做这个梦。
有一道黑影压着他,令他呼吸受阻,觉得热。
一定要形容的话,像那种刚出炉的黑芝麻糖,压到嘴唇上会有实感的那种。
他是不是饿了。宋明栖重重抿了抿嘴唇,不确定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瓣被沾湿后,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周羚终于转过身,注意到宋明栖频频垂眼,想摘掉嘴上胶带的示意。
尽管撕扯时的动作并不粗暴,但唇周还是生出火辣辣的痛感,口鼻通畅的感觉还是让宋明栖大口呼吸着室内并不算新鲜的空气。
他整个人都恹恹的,吃喝拉撒睡都只能以手臂为半径绕着一个管道打转,属实缺乏人性。
“这样下去小腿肌肉会萎缩。”宋明栖盯着周羚忙碌的后背抱怨说。
“嗯,我知道。”周羚将外卖盒放到桌上,“我养过狗。”
“……”
不等宋明栖提出抗议,周羚忽然走过来,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晃了一下。
“这个人是谁?”
虽然没有看清内容,但这么多感叹号,宋明栖一眼就认出来是霍帆。
“朋友。”
“朋友?”周羚表示怀疑。
“嗯,好朋友。”
周羚潜意识觉得这位“朋友”没有宋盛成那么好糊弄,他把手机扔到宋明栖怀里:“你自己回,当着我的面。”
宋明栖并着手腕艰难地把手机拿起来,霍帆那边此时应该是傍晚,他大概率就在手机旁边,可以迅速做出反应。宋明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他寻求救援的最佳时机。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很快他拿定主意,一下一下敲击着键盘:
“谢谢,你那次的批评很有道理,我应该少关注案件。代问叔叔中秋好。”
对于宋明栖来说懂得反省,答应少关注案件,这就非常反常了,最重要的是霍帆的爸爸跟他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多年来几乎毫无联系,宋明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故意这么说,期望霍帆能够意识到这条信息的不同寻常。
按下发送按钮后,手机很快被周羚不留情面地收走,他似乎没有察觉这条信息有什么异样,转过身去把饭盒底部沾的油星擦干净。
手机迟迟没有再震动,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宋明栖感觉度日如年,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简直难以呼吸。
咔嚓。
周羚掰开了相连的筷子。与此同时,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几下,发出一连串碎响。
宋明栖立刻抻直脖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于是又缩了缩脖子,努力坐得端正些。
“谁?”
“就是你那个‘好朋友’。”周羚拿起来解锁屏幕,慢悠悠地瞥了宋明栖一眼,“看来他还是挺在乎你的,回复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