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他这种总是把处罚当饭吃的人,也不太想在心上人面前暴露这么丢人的一面。
尤其是柏樾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最端庄优秀的好学生。
叶淅说完就停住了,他实在找不出更多理由了。
他也不知道柏樾信没信,视线黏在拖鞋上,始终不敢抬头。
柏樾低头望着叶淅。
他看得出来叶淅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其实他也能猜出一点叶淅的心思。
他是郑阳的朋友。
而叶淅跟郑阳的关系一直不好,郑阳这家伙,嘴硬心软,傲娇又难搞,明明不讨厌叶淅了也做不到低头求和,以至于两个人到现在也无法和解。
也就难怪叶淅连他一同抗拒。
可这不是柏樾要的结果,讨厌郑阳就算了,凭什么把他一起连坐。
他注视着叶淅毛茸茸的黑色头顶,感受着叶淅的手腕在他掌心里轻轻颤抖,像是想要逃离,却又不太好直白地拒绝。
他没有拉开自己与叶淅过分亲密地距离,而是就这样微微低头,轻声问:“所以,你不讨厌我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喁喁细语。
叶淅拼命点头。
“那就好,”柏樾笑了一下,“要是你真的讨厌我,我会很伤心的。”
这句话让叶淅一直垂着的脖子终于抬了起来。
而他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跟柏樾靠得实在太近了。
柏樾的睫毛都近在眼前,根根分明,只要他愿意,再凑近一点,他甚至能碰上柏樾的嘴唇。
叶淅的心脏又砰砰直跳起来。
但他对上柏樾的眼睛,还是下意识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为什么?”
他以为柏樾根本不在意他。
柏樾弯了弯眼睛,他的手仍旧没有松开叶淅。
他注视着叶淅的眼睛:“因为我一直很羡慕郑阳有你这么乖的一个弟弟,我甚至跟郑阳开过玩笑,说要是能把你送给我好了。我会很愿意当你哥哥,把你养大。”
第11章
因为柏樾的这几句话,叶淅一直到去洗漱都恍恍惚惚的。
他自然是住在了柏樾家的客房,这里平时没有人住,却收拾得很干净,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连睡衣都很合身。
“这是我买衣服送的,但是尺码搞错了,就一直放在柜子里,想着也许有朋友留宿会用上。”
柏樾解释道。
这当然是假话,这几套睡衣就是他照着叶淅的尺寸买的,他也很少邀请朋友到他家来。
叶淅抱着睡衣,根本没有太留意柏樾在说什么,只是讷讷地点头。
他进去客房的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在镜子前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刚刚真的没有听错吗,柏樾居然不讨厌他,还说想要一个这样乖的弟弟……
乖?
叶淅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简直难以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到一起。
除了柏樾,这辈子都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
在他妈妈眼里,他从小就阴沉孤僻,又不聪明又不机灵,既没有天赋,也不会卖乖讨好。
在学校里,他虽然并不是会跟老师唱反调的学生,但是上课睡觉,成绩倒数,偶尔还会跟人打架,怎么看都很令老师头疼。
至于郑阳……更不用说了,他稍微长高一点就开始跟郑阳反抗,越战越勇,曾经把郑阳踹池塘里去过。
可以说他一半打架经验,都是在郑阳身上练出来的。
可柏樾作为郑阳的朋友,居然会说他很乖。
叶淅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说不清是柏樾是瞎了,还是他在柏樾面前装得真太成功了,以至于郑阳的坏话都无法撼动。
不过没关系……
这都不重要。
叶淅抱着那套崭新的睡衣,靠在了洗手池上。
他还是忍不住雀跃了起来,起码从柏樾的话里,他能感觉到,柏樾真的不讨厌他,甚至还对他有点好感。
哪怕只是对弟弟的那种。
这已经足够让他喜出望外了。
就像他那天在菩萨面前许的愿一样。
叶淅快速洗了个澡,穿上睡衣躺进了被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客房的被子上,也染上了一点跟柏樾身上一样的香气,让他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轻轻地呼吸着。
不过他太累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他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脑子里轻飘飘地想到——李睿推荐的寺庙好像真的挺灵的,桃花符也是真的有用,有空他得过去还个愿。
而在叶淅睡着后,客房外,吱呀一声,柏樾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出来。
他也刚刚洗漱过,穿着灰色的长睡袍,敞开的领口露出雪白结实的胸口,头发上还沾着潮湿的水汽,有几滴从发尾上掉下来,在地板上晕出濡湿的圆。
他的卧室离叶淅的这间客房很近,几乎就在对面。
柏樾并没有去打扰叶淅,只是这样注视着叶淅的房间。
他像一只狮子在凝视踏入他领地的猎物。
而这只猎物还浑然不知,抱着他给准备的柔软被子,睡在他筑建的温暖巢穴里。
柏樾端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漂亮的江户切子里装着冰冷的威士忌,在幽暗的灯光下折射出闪烁的光芒。
他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冰冷的酒液也无法缓解他喉咙的干涩。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远离叶淅。
叶淅是郑阳的弟弟,他家跟郑家也有些交情,叶淅这样乖巧,安静,按部就班地长大,也许活了十八年都没有想过原来男人与男人也可以恋爱。
他冒冒然地进攻,只会把叶淅吓到手足无措,从心底里畏惧他,甚至一看见他就会慌不择路地逃跑。
他没有道理,要去强迫一个无辜的男孩去承受自己隐秘的欲望。
所以他也想过当个君子,在高中毕业后,他也试图远离过叶淅,减少与这个年轻男孩的见面,不让叶淅来影响自己。
他安慰自己,这也许只是他年少荒唐的一段心动,未必有这么深入骨髓,只要时间够长,总有一天他会淡忘。
可是没用,完全没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非但没有淡忘,反而还像戒断反应一样,对叶淅的渴望不断增长。
当他在篮球场边缘看见叶淅的那一刻,他的篮球差点就要脱手了。
他跟别人聊着天,视线却一直不易察觉地停留在叶淅身上。
到底谁会没事一个人跑到高中母校去打球呢,他只不过是找个理由,正大光明地去看叶淅一眼。
柏樾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他看着叶淅的房间,在心里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他对叶淅有一点抱歉。
但又非常浅,转瞬即逝。
他已经尝试过要放走叶淅了,可这实在太难了。
所以不管要如何不择手段,他都希望有一天,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叶淅在他身边。
叶淅这一晚睡得十分好,一夜好眠,连梦也没有做。
所以第二天柏樾来敲响他的房门的时候,他还迷迷瞪瞪,完全无法清醒。
但是敲门的声音实在太执着了,叩叩叩,叩,敲得不轻不重,却十分连续。
叶淅不得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有点起床气,刚起来的时候简直怨气冲天,苍白的脸冷淡异常,黑发凌乱,看上去比平时还要不好惹几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杀气腾腾地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走到那还在制造噪音的门前,唰一下一把拉开——
然后他就对上了柏樾温柔的脸。
柏樾穿着宽松的淡蓝色落肩衬衣,站在晨光里,脸庞匀净白皙,眉眼温和,像是自带一层朦胧的滤镜。
叶淅立刻给吓清醒了,本来凶巴巴的脸也不板着了,就差原地站直立正,给柏樾喊一声报告。
“柏樾哥,哥,早。”
他结结巴巴说。
柏樾嘴唇弯了弯,他知道叶淅是被吓结巴了,但是连起来像是在叫他“柏樾哥哥”,这不由让他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