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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又一条翻下来,陆祈绵人都呆滞了。
沈檐修?富豪独子?
他跟沈檐修相识恋爱时,沈檐修家境很不好,在他出生不久后,母亲因为车祸便瘫痪在床,精神受到剧烈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在沈檐修小学的时候便去世。
他父亲一直都是社会边缘人员,酗酒成性,从来不管沈檐修,时常醉酒后打骂沈檐修。
他早就不想让沈檐修读书了,让他去当童工赚钱,但他年纪太小,国家在这一块管得很严,没有哪家敢要,沈檐修就这样一直上学到了初中。
他父亲说了,等他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
可沈檐修很争气,他成绩优异,不少高中争着要他,免学杂费等等……
他父亲还是不肯,沈檐修也认命了。
可那年暑假,他父亲因为酗酒,竟直接喝死了。
沈檐修这才继续上学。
沈檐修性格坚韧,这些陈年往事,是陆祈绵跟沈檐修恋爱前,沈檐修主动说起的。
当时他们刚满十八岁,是陆祈绵先告白。
沈檐修不断提醒他,“你想清楚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养活自己都很勉强,你真不嫌弃我?”
他说了很多坏处,句句都让陆祈绵冷静点,要想明白想清楚。
但他很快又说:“大学我会兼职家教,也会去摆摊,奖学金我也会拿,你想清楚……”
陆祈绵从没嫌弃过沈檐修穷,因为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谭菁月没有稳定工作,她的收入来源,全靠那张脸还算漂亮的脸,换不同的男朋友,靠着别人给的钱,维持生活。
她频繁换男人,频繁换地方,陆祈绵直到高中都在换学校。
她当时全部精力都投在M国这个老外身上,十天半个月也不着家,她像是忘了陆祈绵的存在。
在陆祈绵吃不上饭,回不去家,最窘迫时,是沈檐修施以援手。
在湿冷破旧的出租屋里,陆祈绵冻得手脚都快没知觉了,沈檐修起来给他烧了壶热水,在盆里兑好温度,端来给他泡手泡脚。
过去六年,很多细节陆祈绵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那晚下了雪,他躺在沈檐修身边嘀咕着好冷,不知道沈檐修是心疼他,还是被他吵心烦了,他竟牵着陆祈绵的手,并用小腿夹着陆祈绵的脚。
他白天上课,晚上兼职,身心俱疲之际,他将陆祈绵这个冰疙瘩圈在怀里,困得眼睛都闭上了,仍好脾气道:“快睡吧。”
“明天请你喝一杯又热又甜的奶茶。”
他声音低哑,圈着陆祈绵的臂弯有力且温暖。
出租屋那扇旧窗户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但那晚陆祈绵睡得格外好。
他枕在沈檐修怀里,忘了苦涩,也感受不到严寒。
第3章 相遇
婚礼当天,雨过天晴。
太阳一出来,H市的温度顿时又增高不少。
天气炎热,蝉鸣焦躁。
陆祈绵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防晒衣,长袖长裤遮挡着他胳膊上化疗后的青紫痕迹。
他专程去银行换了现金,给邹城毅包了一个很厚的红包。
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是有些道理的。
陆祈绵一想到今天能看见沈檐修,既紧张又开心。
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打车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过去六年,邹城毅比当初胖了些,他穿着西装头发抹了发胶,身旁站着漂亮的新娘子,正在婚纱照立牌旁边迎宾。
看清走进来的人,他有些不太敢认,挺着发福的肚子迎上前,“陆祈绵?!”
“是我。”陆祈绵微笑看着他,诚挚祝福道:“同桌,新婚快乐。”
他一把勾住陆祈绵的肩膀,“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你怎么瘦成纸片人了?白人饭真这么难吃吗?!还是说你们搞艺术的都不吃饭?!”
他力道很重,猝不及防一下,陆祈绵有些难以适应,只觉得化疗留下的针孔,都隐隐作痛。
陆祈绵忍着痛意,依旧保持着笑容。
“那边的饭菜确实不如国内的好。”陆祈绵笑着回答,又轻声说:“你不介绍一下吗?”
邹城毅松开他,又连忙回到新娘子旁边,“这是我老婆雨婷,她是我初恋,跟我同一所大学。”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才一两年。
邹城毅算步入婚姻比较早的了。
陆祈绵微笑着与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陆祈绵。”
身旁的伴郎伴娘上前,送上了喜烟跟喜糖,陆祈绵不抽烟,他拿了两颗糖后,邹城毅又说:“祈绵,今天人很多,照顾不周,待会儿你进去后,咱高中同学那两桌,你挑一桌坐吧。”
陆祈绵听后沉默一瞬,“沈檐修来了吗?他待会儿……也会坐那吗?”
“肯定啊。”邹城毅道:“咱们高中同学,肯定要坐一起的。”
陆祈绵“哦”了一声,当他走进宴会厅时,高中同学那两桌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陆祈绵走到一半就犹豫了,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
骤然回国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回来前,陆祈绵不光想见沈檐修一面,还想为当年的事向他道歉。
他不求获得沈檐修的原谅,已经过去六年了,遇见的人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
沈檐修不原谅自己,陆祈绵会难受。
沈檐修轻描淡写说原谅,那又如何?
他们用了最糟糕的一种分手方式,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陆祈绵退缩了。
最后在女方亲戚那几桌里找了个空位坐下,有些距离,但能看清高中同学那两桌。
陆祈绵一直很紧张,周围坐着的阿姨们问他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又问他多大了,还夸陆祈绵长得好看,就是有点太瘦,看他脸色苍白,气血不太足。
陆祈绵听着,注意力却只在那两桌高中同学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瞧着婚礼仪式都要开始了,他仍没看到沈檐修的身影。
直到宴会厅的灯光发生变化,婚礼仪式进入倒计时的十分钟,沈檐修终于出现了。
两千多个日夜过去,陆祈绵仍能在沈檐修出现的瞬间,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他。
几年过去,沈檐修身上那股学生气彻底褪去,五官轮廓比从前要更加清晰立体,英俊的容貌,带了些生人勿近的锐利。
他像万众瞩目的星星,尽管进来时低调,却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两桌的同学甚至有不少人起身相迎,喊沈檐修班长的声音,甚至传到了隔好几桌的陆祈绵耳朵里。
沈檐修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很平易近人,同他说话的人不少,沈檐修都礼貌应答。
直到入座时,陆祈绵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精致的长发美女。
沈檐修绅士地为对方挪动椅子,等女生坐下后,他才选了旁边的位置。
周围人明显是在起哄,沈檐修穿着白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昂贵的腕表,气质内敛低调,却又不失矜贵。
他入座不久,酒店的灯光就暗了下来,音乐声渐渐响起,婚礼仪式开始了。
新郎新娘感人的发言,陆祈绵听不进去,他身心麻木,连呼吸都带着苦涩,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沈檐修身上,音乐与掌声之中,女伴与沈檐修说话,沈檐修听不太清,会侧着头靠近。
压抑缺爱的成长环境下,沈檐修从不是好亲近的性格。
这一点陆祈绵比谁都清楚。
沈檐修带着女伴参加婚礼,亲自帮人挪椅子,说话时的举动,处处都透着两人不一般的关系。
是……沈檐修的女朋友吗?!
陆祈绵光是想一想便收了目光,连暗中观察都不敢。
他垂着脑袋,身旁坐着的阿姨见他心不在焉,还挺自来熟道:“靓仔,你咋不吃?挑食不行哦。”
陆祈绵没有回答,只觉得眼睛酸胀难受。
他在国外待了六年,刚到的时候,口语并不好,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他要打工,要上学,孤身面对的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