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怒自威,家里的小辈还是挺害怕沈檐修的,依依不舍松开陆祈绵的衣角,一溜烟跑回屋。
孩子们散去后,沈檐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头不自觉皱起,“你脸色很差。”
生病以后,陆祈绵体力骤然下降。仅仅是陪孩子们玩耍这么一会儿,就感到一阵眩晕袭来。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触感与凉意。
沈檐修直接带着陆祈绵回房了。
走廊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沈檐修的侧脸在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更加深邃。
沈檐修突然开口,“你不用连小孩子都去迎合。”
陆祈绵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没有刻意迎合,他们都挺乖挺可爱的。”
沈檐修不想深究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提醒他,“不愿意就拒绝,这个家里没人会刁难你。”
陆祈绵安静听着。
他没有说假话,沈家这些小辈活泼有礼貌,只是陆祈绵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也低估了一帮小孩旺盛的精力。
等不到他回应的沈檐修还以为陆祈绵因为餐桌上的事耿耿于怀。
沈檐修再次开口,“四姨是我爸的表妹,前不久,她发现丈夫在外面还有好几个小孩,受到打击,有些酗酒,说话不过脑,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真没有不高兴。”陆祈绵听着他的解释,连忙否认,“就是有点累了。”
进入沈檐修的卧室,宽敞得令人惊叹,三室一厅的格局更像是一个小型公寓。
陆祈绵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了,明明是间卧室,却是三室一厅的布局,单独的卫浴,单独的衣帽间,还有一间书房……
阳台上摆放着郁郁葱葱的绿植,床头柜与书桌上都摆放着全家福,以及沈檐修还是小婴儿,跟蹒跚学步时期的照片。
陆祈绵被这些照片吸引,伸手想拿过来细看,沈檐修耳尖微微泛红,像是被人窥探到不得了的秘密,走上前把小时候的照片扣倒下。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自然,命令陆祈绵,“去洗澡。”
陆祈绵笑着问:“我不可以看一下照片吗?”
沈檐修冷冰冰说了句不行。
周末他们在林家老宅住了两天,沈檐修不给看的照片,陆祈绵最后在林夫人那瞧见了。
她非常乐意与陆祈绵分享儿子小时候的照片,甚至还说了一些沈檐修的幼年趣事。
陆祈绵听得很认真,只是温馨的话说到后面,难免想起沈檐修走丢那些年。
陆祈绵不太擅长安慰人,反倒被林夫人的情绪感染。
沈檐修不过是去给他们拿了点水果,再回来就发现两人眼眶都红红的。
他先出声安慰了林夫人,后又带走陆祈绵,哭笑不得帮他洗了把脸。
那两天的时光,美好得像一场梦境。
下午,沈檐修亲手给陆祈绵戴上一顶米色的防晒帽。
他带着陆祈绵去湖边钓鱼。
那湖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见鱼儿游动的身影,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岸边木屋外的风铃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那栋木屋是供人休息的,定期有佣人打扫,干净整洁。厨房跟餐桌很大,钓好的鱼可以在这直接烹饪,像是为了保留体验感,不止有现代化家电,还有一个烧柴火的灶屋。
陆祈绵也不擅长钓鱼,第一次跟邹城毅能钓到纯粹是运气好,两个小时都没钓到一条鱼,陆祈绵无精打采。
不知道是生病的原因,还是因为突然换了新环境有点认床不适应。
陆祈绵这两天都没睡好,哪怕沈檐修陪在身边也不行。
半夜他努力放缓呼吸,也减少了翻身的频率,但沈檐修还是醒了。
卧室的角落里留了一盏小灯,沈檐修一睁眼就看见陆祈绵面对面,睁大眼睛盯着自己。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声音低哑道:“又失眠?”
“有一点……”
见沈檐修醒了,陆祈绵就往他怀里拱了拱,沈檐修很自然将他搂紧。
夜深人静好像更容易让人心软,沈檐修手搭在他背上,摸到的全是骨头,“你怎么养不胖?”
陆祈绵不知道如何作答,就听沈檐修闭上眼继续道:“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
“用你们那个圈子的话怎么说?cosplay猫头鹰?”
也是没想到这种话会从沈檐修嘴里说出来了。
陆祈绵轻笑出声,“什么啊?”
沈檐修表哥的话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沈檐修开始思考是否需要带陆祈绵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我可能有点认床……”陆祈绵解释道:“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晚上睡不好,钓鱼的时候就一脸疲惫。
沈檐修见他揉眼睛,就让人在凉亭里放了张躺椅跟薄毯,担心陆祈绵细皮嫩肉被蚊虫咬,还体贴的吩咐人在旁边点了香。
陆祈绵坐在凉亭里的躺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沈檐修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何时,陆祈绵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耳边树叶沙沙的声响,混合着偶尔的鸟鸣,像一首天然的催眠曲。
陆祈绵原本盯着沈檐修的身影看得认真,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醒来时,夕阳西斜,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鱼香。
沈檐修亲手做的。
“起来尝尝。”
陆祈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逆光中沈檐修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刚睡醒的眩晕感让陆祈绵恍惚了片刻,他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我睡了很久吗?”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两个多小时。”沈檐修递过来一碗鲜美的鱼汤,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穿着休闲装的沈檐修,消减了冷峻。
夕阳将湖水染成了金色,美得像一幅画。
陆祈绵忍不住感慨,“时间要是能慢点就好了。”
沈檐修问:“你很喜欢这?”
陆祈绵点了点头。
沈檐修又问:“那你觉得我的家人怎么样?”
陆祈绵轻声说:“他们很好,我们相处得很开心。”
“那你以后还想来吗?”
“当然想来。”陆祈绵不假思索。
沈檐修听后扬了扬嘴角,再次开口时,他手臂的肌肉线条都明显绷紧了。
“可是陆祈绵,以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总带你回家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陆祈绵没有忘记当初是拿着怎样的借口,才暂且留在沈檐修家的。
上次在编辑穆潇面前称呼沈檐修为男朋友,已经是头脑发热,胆大包天了。
沈檐修没有当面给自己难堪,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这种相处方式,都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能有一次都很好了,陆祈绵不敢奢求更多。
他表示理解,轻声说:“我知道的。”
以为自己暗示的足够明显的沈檐修,只听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身上,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
陆祈绵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却乱糟糟,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短短一瞬,他已经将自己跟沈檐修划分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区域。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沈檐修那灼热的目光。
迟迟没等到他回答的沈檐修好像耐心不足,他突然伸手握住陆祈绵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痕迹,“陆祈绵,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眉头紧锁,压抑的怒意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只要将瞒着我的事坦白,以后每次都能跟着我回来。”
沈檐修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坚定如磐石。
“国内的同性恋法案还没通过,我们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先领证。”
陆祈绵的瞳孔微微扩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没想到沈檐修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