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顺着小山脊往下滴,只靠人力用手接太麻烦。
枭风利用藤蔓把布绳固定在山脊上方,另一端向下垂,水分紧紧贴着纤维,使原本顺着岩石表面往下滴的水全部跟着布绳滴入椰壳里,这样就不会浪费一滴淡水。
“你用它接水,”王昕啧啧出声,“这个办法真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太笨了。
不爱动脑子。
缺乏常识。
枭风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嘴上留了情面:“你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其实这个方法很普遍,有点专业素养的特种兵都知道。”
王昕好奇道:“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是不是当过兵?”
“没有,”枭风用一种很庄严的语气说,“我是水手,一名船长。”
“.....”他总有本事把人搞得无语。
王昕偷偷翻白眼。
话说回来,枭风虽然年轻,但他对野外生存的了解比一些军事专家还要多。
“椰壳的容量大概是500毫升,”枭风根据椰壳的大小估计道,“差不多每隔两个小时,我们就有250毫升的水喝。”
王昕瞅一眼滴着水的布绳:“那说明我们的水源还算充足,一晚上可以接很多。”
枭风认为他太乐观,毫不留情的打击:“水流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岩石在滴水,是因为前一天下雨了,你想指着岩缝里的水活下去,那你明天看到的可能是一片干涸。”
王昕不甘示弱:“你这么牛逼,你说怎么办。”
“节约用水,”枭风把椰壳放在一个稳妥的位置,然后走进丛林,用树枝捅了捅地面,“这里的泥土湿润松动,而且周围的植物郁郁葱葱,说明丛林深处有丰富的水源。”
听闻这话,王昕立马警惕起来,望一眼在他看来阴森恐怖的树林,脸上浮现抗拒之色。
枭风饱含深意地打量他几眼:“你心态出了问题,当你求助于大自然时,你就不能把森林当敌人,你要把它当朋友,主动去了解。”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王昕缓缓转动脑袋,一条眉毛挑得老高:“你说话怎么跟我爸一样,喜欢高谈阔论、引用金句,要是他在,你俩可以掰头一下。”
提起自己的家人,王昕神色微变,一股惆怅情绪在胸口蔓延开来,仿佛被冰冷的现实狠狠一击。
枭风没有跟他斗嘴,弯腰捡起那捆草药,分成两份,自己拿走一份,另一份留在原地。
“你去哪里?”王昕迅速收起悲伤,转换成另一种积极的态度。
枭风捧着椰壳,手提草药,顺着踩出的小径原路返回,边走边回应:“先看一眼信号塔的火势,然后搭建露营地。”
“你用什么搭,搭在哪里?”
“林子里。”
“什么?你不怕有爬...”王昕想说虫或蛇,感觉有点丢脸,及时改变用词,“深山老林的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枭风耐心解释,顺便好心提醒:“在海边,有些虫子比大型野兽还要可怕。”
王昕习惯性反击:“你是指蚊子吗?”
火光不仅可以驱散黑暗,还能驱赶蚊子。
这个道理王昕明白,可是火,他需要火...
从林子里出来,天色昏黑,两人各奔东西。
枭风回到岬角稳定火势,王昕扯了一些棕榈叶回沙滩,打算就这么对付一宿。
王昕是这么想的,沙滩露营既能躲避他最害怕的蛇,又能及时观察海面动态,如果救援队来了可以第一时间给信号。
他觉得枭风的心太大,沦落荒岛就像来旅游似的,一点不慌。
“就不是正常人,琦琦啊琦琦!你哥是牺牲小我救你一命啊..”王昕盘腿坐在沙地上,一边嘀咕一边狠狠地搓着木棍,“要相信古人的智慧,王昕,你可以的!”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次尝试钻木取火依旧失败,手掌的水疱也跟着变大。
“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王昕十分纳闷,拧过身子朝岬角的火光看去,“难道我缺了什么步骤,不应该啊,课本就是这么描写...不对,小学教材的一篇课文里就有,玛德!全都是骗人的。”
王昕气急败坏,顾不上手疼,急匆匆穿上鞋子朝着火光走去。
他手里攥紧一根粗树枝,若是谈判失败就派上用场。
不多时,岬角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枭风没有回头看,趁天边还剩一点微弱的亮光,他忙着固定信号塔,找来两块粗浮木,算计着多久能烧完。
他不在这边睡觉,每隔几个小时会来添木头,确保火焰在夜晚一直燃烧。
浮木的热量和烟雾会持续很长时间,若是有路过的船舶,一定注意得到。
他不像王昕想得那么心大,他只是能够沉着冷静地正视现实,既不盲目乐观,也不悲观失望。
“咳..”一声干脆的咳嗽打破寂静。
枭风微微侧目,语调保持一贯的不冷不热:“你又怎么了。”
王昕把树枝藏在身后,有意收起锋芒:“枭船长,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咱俩不是。”枭风丢过去一个‘你少跟我套近乎’的眼神。
王昕快速撇下嘴巴:“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被浪冲到这座岛上,最起码是一条船上的人。”
真奇怪,他俩到现在都没有正式谈过这个问题。
果然是八字不合,多说一句容易毁天灭地。
枭风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而是挺直腰,用探究的眼神睨着王昕,等着他说重点。
“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你有..”王昕瞄一眼火势旺盛的信号塔,“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来之前该怎么办?”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并付诸行动,”枭风略显不耐地歪了下头,“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你喝的是什么。”王昕忽然注意到另一样东西。
“椰汁,”枭风大方地直接递给他,好像是为了尽快堵住他的嘴,“少喝一点,喝多了容易腹泻。”
“我知道。”王昕语气愤愤的,总觉得枭风把他当笨拙的小学生。
可他刚捧起椰子,手掌便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松了手。
椰子像皮球似的掉在地上,然后蹦蹦跳跳地沿着磐石落入海里,顺便碰翻了盛着淡水的椰壳。
枭风蓦地眯起眼睛,瞬时变得严厉:“现在就离开,马上。”
“嘶..”王昕因为手疼蹙眉,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你命令谁呢,我不是故意的,今晚我势在必得!”
话落,王昕抄起先前准备的粗树枝,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枭风以为他要动手打架,想不到是用树枝‘偷’火。
可惜捅半天也没成功,树枝顶端冒着黑烟,可就是不见红。
枭风没有阻拦,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的物种。
王昕生气地扔掉木棍,缩回两只手,他的鼻孔开始发酸,眼眶周边也有点胀,声音低喃懊丧:“真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
不能哭!
王昕警告自己。
宁可流血也不能流泪,尤其是在枭风面前。
他杵在那好一会儿,微微低着头。
借着火光,枭风隐约看见他抿紧的嘴唇,还有脸上的绿草药。
就算是草药也遮不住那委屈巴巴的表情。
枭风的目光忽然闪动一瞬,仿佛看见了缩小版的王昕。
其实他根本没变,包括心智,全身上下只有个头再长高。
这种评价虽然有点‘恶毒’,但不无道理。
正当王昕抬脚要离开时,枭风开了口:“你的手怎么了。”
王昕迟疑一下说:“磨起疱了,你想笑就笑吧。”
闻言,枭风蹙起眉头。
他放下手里的柴火,走到王昕面前,拉着人靠近信号火堆。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抓住王昕的手近距离观察,侧脸线条显得坚硬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