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恒宇专注干饭,没有多话。
杨童忍不住复盘心路历程:
“师兄,你不知道,我刚才第一时间特别想拆穿他,我苦于没有证据!正在此时,你站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有证据,结果你也是硬来,师兄,你简直太勇了!”
袁恒宇似乎不以为然:“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让于冠朝不要再修改你的代码、干预你的研究,所以只要点出这一点,让他知道,就够了。”
杨童好奇:“可是这样,师兄你不怕导师对你有看法吗?”
袁恒宇倒是轴:“为什么会有看法?错的是于冠朝,不是我,也不是你。”
“果然我当年来N大投靠师兄,是最正确的选择!”杨童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他再问:“师兄,当时那种肃杀的气氛下,你怎么敢……为我说话?”
“我是目击者,我说了我知道的。”袁恒宇的回答毫无私欲,宠辱不惊。
只是,猛然间,袁恒宇看似心中一动,嘴角浅浅露出笑意,言简意赅说四个字:“助人为乐”。
那一刻,杨童简直要被这一抹浅笑亮瞎双眼,他心想,等上了研三,他也要成为一个勇敢又助人为乐的好师兄,用心守护实验室未来的师弟师妹们,将袁恒宇师兄这份美德薪火相传下去!
第112章
袁恒宇开完组会,吃完饭出来,正回实验室,打算接一杯咖啡开始搬砖。
打开近日才变得有社交的手机,却见微信界面躺着三个未接的语音来电,来电者正是萧云徊。
复合后,有时在家中袁恒宇也要处理邮件,这些萧云徊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极少在工作日的上班时段主动找袁恒宇,更何况是三个电话。
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袁恒宇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正打算再过五分钟重拨,不到三分钟,他接到了萧云徊的回拨。
不是视频电话,仍是语音。
才接通,电话那头萧云徊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温柔甜蜜,反而由于焦灼出现些微颤抖。
袁恒宇还没分析出怎么回事,只听萧云徊一反常态,劈头盖脸不留余地问出问题:“小宇,你是不是在开会?对不起,我不想在这个时间打扰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分钟?”
袁恒宇有些担心,连忙回道:“我没有开会,你说。”
确认袁恒宇真的没有要紧事在忙,萧云徊才语无伦次加快速度,想在一分钟内事无巨细交代自己的忐忑:
“我奶奶摔跤进医院了……萧星星不在身边,我不想她担心,所以没告诉她。”
“医生说是髋部轻微骨折,万幸没有移位!所以不用手术,主要采取保守治疗,说是需要根据个人情况三到半年康复,医生说可以完全康复……目前没其他什么事,接下来就静养。可是我好不安,都说老人摔不得跤……我很害怕,刚刚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停不下来。”
“我真的不想乱想……才打给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好多了。”
“在县医院吗?我现在回去。”袁恒宇才不管萧云徊是不是好多了,他需要他,他就要陪在他身边。
“不用,医生说没事,我在这边守着就……”
“是县医院吗?”袁恒宇不理会萧云徊惯常的婉拒手段,再次重复问题。
片刻沉寂,萧云徊不再顽抗,随后他说:“嗯,我等你。”
“好。”袁恒宇挂断电话,赶忙回实验室收拾东西。
自从萧星星离开中国,除了萧云徊以外,韩彩蓉是最不舍的那一个人。
萧星星在南京工作时,尽管她总隔三差五才回星港,尤其和沈正一分手后,有好几个月她都蜗居在自己的小天地独处疗伤,但至少只要想,就能摸得到、抱得着。
韩彩蓉活到这把年纪,知道好青年志在四方的道理。
只是,萧星星这才刚走,她总觉得丢了三分之一魂魄,行走办事都不得劲,丢三落四已成常态,休息质量也大不如前。
摔跤正是在这些场景下的始料未及。
她本来只是弯腰将碗盘置入洗碗机,脚下还有个扫地机器人在马不停蹄运转,孰料挺起身来,忽觉头晕目眩,适逢扫地机器人刚好朝自己脚下挪动,她唯恐避之不及,抬脚突然重心不稳,一下侧摔在地。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准备爬起来,才发现不对劲,她摔下去的那边腿使不上劲,疼得厉害。
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猜测可能有骨折,韩彩蓉事不宜迟,连忙拨打孙子萧云徊的电话,顺便自己呼叫了急诊救护车。
萧云徊是在上班时接到韩彩蓉的紧急电话。
电话另一头,韩彩蓉憋着一口气,听得出声音在维持平时状态,可略显吃力的停顿和气音,让和韩彩蓉经年累月同吃同住的萧云徊,一下听出端倪。
挂掉电话的当下,萧云徊飞奔回家,好在救护车也很快赶到。
韩彩蓉这个逞能的老太,直到被抬上担架,双手冰冷,还在抓住萧云徊的手,面色苍白挤出笑容,安慰他:“没事,没关系。”
跟随到了医院,萧云徊已经无法思考,慌张且麻木地跑来跑去,协助韩彩蓉完成各项必须检查。
一个小时手忙脚乱后,得到医生评估结果:轻微骨折(无移位),保守治疗。
趁医生帮韩彩蓉处理病情,加等待办理住院的当儿,萧云徊终于长舒一口气,考虑请个人过来交接,自己回趟家拿些生活必需品过来。
从前这些杂事只要一个电话致电林超,分分钟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但最近林超自己也不好过,萧云徊犹豫再三,还是不想打扰。
手机上滑下滑许久,一个名字竟然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薛伊宁。
这还是过年那天,在韩彩蓉和萧星星的猛烈撺掇下,薛伊宁殷勤抬起手机走到他的面前,他不想破坏当时热闹的气氛,勉为其难加的。
当初想着,加就加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谁能料到这么快便有机会联络。
他知道薛伊宁近半年频繁出入繁星物流楼,但不知薛伊宁现在人在哪里、在忙什么。
纠结再三,他还是编辑微信,发送出去:【我奶奶摔跤骨折了,现在人在县医院。】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后续任何诉求,他没想过她会不会看见,何时会看见,又会作何反应。
哪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面语音回复:“不要慌张,我现在过去,我人正好在南京去繁星的车上。”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她的声音好像有宽慰作用,竟让萧云徊略感如释重负。
韩彩蓉在病床上安排住院,萧云徊在病房外等待程序到位。
病房内外,犹如天上十天地下十年的时间相对,萧云徊控制不住在网上胡乱搜索些“髋关节骨折”的养护知识,后又不可避免看到一些老年人骨折的前因后果,林林总总,危言耸听。
他恍惚间回到2020年元宵节前,守在韩彩蓉病床边那个无助的夜晚,以至于他可以很清晰辨明自己当下最强烈的思想感情:他想念袁恒宇,他非常想念袁恒宇。
可他知道袁恒宇在上班,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任何事,打扰他原来的节奏。
再灵魂出窍般看医院走廊外熙熙攘攘,眼神空洞,脑海中却飞速跑马灯:乖巧的袁恒宇,木讷的袁恒宇,眼里只有他的袁恒宇,倔强的袁恒宇,越来越一本正经的袁恒宇,还有……抱住他说,以后都会陪着他的袁恒宇。
那只抓住iPhone 13 ProMax的手,愈发蠢蠢欲动,不能克制。
终于,他抬起手,用恐怕会转瞬即逝的冲动,拨打了袁恒宇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负罪感上来,忙不迭迅速挂断——毕竟韩彩蓉看起来无甚大碍,他接下来只需要在医生指导下为她办理入院,再陪她悉心康复即可。
可是再睁开眼,他依旧按捺不住即刻联系袁恒宇的心情——他好像压抑这份汹涌的脆弱的宏大的感情太久,乃至时至今日,他对袁恒宇的需求有如山洪暴发不再受控,滚滚而来,漫天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