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萧云徊性子太冷,对世界的应激性又强,以为自己全凭真诚意一点一点打动对方,孰料闹掰两年多萧云徊分分钟主动找上男大生。
于情于理,他很难接受。
李博阳见萧云徊已经关闭和他的沟通渠道,仿佛噩梦重演,顿时愈发不满,只想把这腔愤懑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强颜欢笑着转向正在扫荡饭菜尾声的他口中的小男生,打着官腔:“你好,我叫李博阳。请问怎么称呼?”
袁恒宇并没有看他,反而望了望身边的萧云徊,说:“哥,我马上就吃好了。再给我五分钟。”
林超深谙袁恒宇给人初印象的奇形怪状,不想事情复杂化,于是在低气压下强行介绍:“他是袁恒宇。”
李博阳已经顾不上计较袁恒宇比他小六岁这件事,直接下战贴:“袁恒宇,所以,你是他现在的男朋友吗?”
萧云徊本来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人,见李博阳招惹他失利,又去挑衅袁恒宇,有些忍无可忍,正欲制止李博阳再问这种幼稚的问题,“胡搅蛮缠”四个字尚含在喉咙口将吐未吐,只听袁恒宇说出三个字。
“不是的。”
袁恒宇宠辱不惊地否定,看起来似乎并未领会此刻这张四人饭桌上明枪暗箭的诡异气氛。
听到“不是的”三个字,萧云徊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发懵。
他应当知道这是符合客观事实的答案,但当那三个字从袁恒宇的嘴中脱口而出时,他恍然大悟:自己阻止李博阳问这个问题,也许只想阻止袁恒宇说那个答案。
“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李博阳依旧不屈不挠。
“是会排他性一起睡觉的关系。”袁恒宇一言既出,语惊四座。
说时迟那时快,林超正呷了一口饮料准备吞咽,下一秒钟直接喷射到桌角边,这次不是战术性咳嗽,是真的扛不住。
林超心想,萧云徊你和袁恒宇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叫,会排他性一起睡觉的关系?”李博阳显然和林超同等震惊,但由于他身份特殊,或许对萧云徊还抱有一丝幻想,他想确认自己有没有会错意。
“就是会在一张床上睡觉,而且仅和对方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觉的关系,字面意思。”袁恒宇面不改色陈述一个炸裂的事实。
“你……”李博阳竟是一时语塞,简直要嫌弃起对面这个自己嘴里的“小男生”,怎会如此卑鄙下流无耻,萧云徊却还放任他。
萧云徊头先还在计较袁恒宇的否定似乎是他脑子里的错误答案,听到袁恒宇对下一个问题天马行空的回应后,霎时间五味杂陈:有东窗事发的害臊,有大仇得报的爽歪歪,也有因为长时间对一些思想感情放任自流、以为已经成熟到可以沉湎其中无所谓期待,却发现事实并不尽如人意的失落和无所适从。
“李博阳,这样有意思吗?”萧云徊只觉说不出来的烦躁,他要结束对话、逃离现场。
“是,对仍然对你抱有幻想的我来说,格外没意思。”李博阳居然在和耿直boy的过招中败下阵来。
萧云徊站起来召唤袁恒宇:“小宇,走了。”
袁恒宇刚好差不多吃完,回了声“好”,就把萧云徊的餐盘和自己的餐盘摞到一块,整理完放回清洁区。
趁此空档萧云徊对李博阳说:“饭钱一会儿我微信转给林超,他再转给你。我们撤了。”
李博阳抬头看着萧云徊,他逆光在大食代顶灯的强照明下,一如既往地,耀眼、要强、不相干人等打死划清界限不亏不欠,他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好,转吧。我会收的。”
第17章
万事开头难,人最开始学会面对自己总是很辛苦。
在大食代偶遇李博阳后,萧云徊觉得心中莫名烦闷,这种烦闷并非第一次发生。
它发生在每次袁恒宇从义乌告别他去杭州,好像出门买个烧饼那么干脆利落;也发生在杭州这个家一样的两居室空间内,袁恒宇不经意凝视的眼神和毫无意识散发的温暖;还发生在他在杭州大学城大食代听袁恒宇说,不是的。
掐指一算,他和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小子已经认识快一年。这一年里,因为有袁恒宇,欢喜多,苦厄少,但欲望存在就和地球自转一样理所当然,不论是否置若罔闻。
对萧云徊来说,袁恒宇是一个脾气对付的兄弟。
他有时候会闪念,如果纯粹把袁恒宇当兄弟相处,会不会少一些期待,认为这种兄友弟恭十分完美?
然而,当他这么想时,事情已经很难纯粹。
过年时他无意在袁恒宇家门外听到袁振峰的那句话宛如警钟长鸣。
他说袁恒宇不会疼,所以他解脱。萧云徊眉头皱得发紧。
胡思乱想之际萧云徊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懒懒散散和袁恒宇打声招呼,让他赶紧洗澡休息,便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社交媒体上的算法十分不识时务,一通咀嚼过后给他推来内容:年下小男友的十大妙处。
他正要开骂草泥马,却听到袁恒宇在外面敲门,叫哥。
“干嘛?”他没好气地开门,不管不顾一通无名火先发再说。
只见袁恒宇美人出浴,头发还是遵从他的习惯,擦到半干不干,亮晶晶地蓬松在一颗榆木脑袋上。
“你出来在沙发上坐会儿,今天都没一起聊天。”袁恒宇盛情邀请。
“不要,我要睡觉,困了。”萧云徊表示拒绝,作势要关门。
“你不高兴了吗?”袁恒宇单手撑住门,用行动打消了萧云徊直接送客的想法,提出发人深省的一问。
萧云徊懒得和袁恒宇力量角逐,索性放弃关门转身往床上盘腿一坐,问:“你都会观察别人高兴不高兴了?”
这句话是实话,自打和袁恒宇熟识以来,他的风格就是有事说事,不要指望和这人探讨什么喜怒哀乐。
“我会观察你高兴不高兴。”袁恒宇顺势坐到了萧云徊旁边,直言不讳:“你高兴时眼睛会弯起来,话多,讲故事给我听。你不高兴时会撅嘴,沉默寡言。我看你今天就不高兴。”
萧云徊听罢,有些愕然,他知道自己有些情绪化,但从来没人这样细致入微指出过。
紧接着,袁恒宇灵魂追问:“你是因为李博阳不高兴了吗?”
一时间,萧云徊被袁恒宇蠢笑了,他哭笑不得反问:“你为什么要和李博阳那样说?说我们是排他性睡觉关系。你没和林超这么说过。你故意的吧?”
“就要这么说。”袁恒宇人狠话不多,还挺轴。
“为什么要这么说?”萧云徊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让你不高兴,我就要说。”袁恒宇重复着。
认识这么久,萧云徊很少看袁恒宇如此无理取闹,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爱。他也不指望从袁恒宇嘴里问出个所以然,估计连袁恒宇自己都不明白哪里来的鬼使神差。
“他是谁?为什么让你生气?”袁恒宇反客为主,问道。
“他是我和林超大学时的哥们,喜欢过我,我尝试过和他约会,但没有下文。”萧云徊坦言。
“你和他约过会?”袁恒宇似乎听懂了。
萧云徊无语:“我今年都25岁了,和人约过会很正常吧。还是你觉得应该和女生约会才叫正常?”
“不是。没有。”袁恒宇语焉不详否认着,转而又问:“他为什么让你生气?”
“不知道。”萧云徊摆烂式回答,然后注意到袁恒宇榆木脑袋的角度微微下调,桃花眼半睁不睁看地板,睫毛齐刷刷低垂着。
他又忍不住想调戏袁恒宇了,问:“怎么,你要安慰我吗?”
袁恒宇听到这句话,仿佛被注入了新电池,转头看着萧云徊,回:“嗯,我安慰你。”
说罢,他起身走出萧云徊房间,在屋外一阵摸索,再折返回来,递给萧云徊一张面巾纸。
“这是?”萧云徊接过面巾纸,满头满眼问号,但他还是看着袁恒宇面露感谢之色,然后随手将面巾纸丢在旁边的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