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所有线索都将指向那个结果——他在向他丢出“本人适龄单身可勾搭”的橄榄枝!
这个结论让萧云徊彻底淡定不下来,他不顾方才鼻腔里还残存呛入的茶渣,猛灌两口浓茶,但求清醒。
袁恒宇直言不讳谈感情,这坦荡架势,甚至把萧星星都震慑住了。
可她毕竟见过世面,也就当场石化了区区两三秒,仿佛求得尚方宝剑,耀武扬威朝萧云徊挑衅:“你看看,哥,人家小宇哥大方承认了自己的理想型!”
萧云徊左手托额右手举着茶杯假装持续饮茶,口中闪烁其词嗯嗯啊啊,告诫自己挺住,挺过这一波不引火烧身,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萧星星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哥,你平时工作在南京和星港两头跑,也算颇有人脉,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配得上我们小宇哥?你给介绍介绍呗!”
刹那间,萧云徊看见眼前一座死火山突然岩浆迸发,这画面与他的心境融为一体,而他站在火山之巅疯狂呐喊:萧星星,你死定了——!
当然,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毕竟是年轻有为的星港电商行业带头人,这种四人修罗场他绝不会输,于是他故作云淡风轻说:“小宇是N大的学术新星,在学校里认识志同道合的人最理想,到时一起追求学术梦想,做一对贤伉俪,岂不美哉?”
这是应付萧星星逢场作戏的话,也是他心中的大实话。
说来丢人,和袁恒宇分手后,有时他在梦里都能看见袁恒宇和高校里同样优秀的姑娘花前月下郎才女貌,醒来总难免独自惆怅:他既觉得应该如此,又始终害怕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杨童表示不认同:“我们院现在就有优秀的学姐对师兄示好,但师兄好像天选打工人,每天只知道实验、数据和论文,”杨童一脸傻笑,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的眼神又聚焦回萧云徊身上:“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看师兄谈恋爱什么样,嘿嘿。”
萧云徊慌张回避杨童眼神,寻思这小子前半句,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向人间正道是沧桑,怎么后半句又绕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节奏王者萧星星大概率也意识到话题将被带偏,于是发力:“也许不是学姐不够好,是小宇哥的理想型太具体了,但凡具体,对其他人来说,就无解了,唯有……”说罢,她目光扫过萧云徊,再与袁恒宇交会:“唯有具体的人可解。”
袁恒宇对此无甚表示,除了可能好像大概,头稍微前倾了那么一下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细微肢体语言的鼓励,萧星星乘胜追击,嬉皮笑脸问:“小宇哥,如果再碰到你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会直球出击吗?”
萧云徊心中已经无力吐槽,很难说萧星星这个问题是为了撮合他和袁恒宇,还是为了方便自己吃瓜看戏。
袁恒宇没有回答,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显然,根据萧云徊对袁恒宇的了解,应对这种假设性的问题,袁恒宇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已读乱回。
未免局面持续尴尬,萧云徊觉得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
他右手捞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拿出在繁星电商园给人培训电商技能时的专业架势,挺直腰杆,瞅准时机,打算做个结案陈词。
然后他听见袁恒宇突然开腔:“我会等。”
萧云徊始料未及袁恒宇会回答萧星星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题,更参不透这三个字的答案,究竟如何意味深长。
萧星星和杨童两个起哄的似乎也同样迷惑,二人一时语塞在原地。
不得不说,对比从前,袁恒宇变得更会察言观色了,他于是进一步阐释:“书上写,有缘分的人总会相遇。所以我会做好准备,等他出现。”
说话时,袁恒宇前半句看向萧星星,可是最后那句,从萧云徊假装失焦的眼角余光窥探,他分明转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萧云徊不免揣测,袁恒宇究竟是平等地眼神照顾到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意有所指地将关键句子……落在了关键处?
萧云徊也忍不住琢磨,他说的“做好准备”,是什么准备呢?他说等的那个“他”,究竟是薛定谔的人,还是……?
可惜无人能知晓。
适逢此刻,袁恒宇的手机响起,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iPhone XR Max,一通行云流水收发信息,随后对杨童说:“于冠朝让我们今天下午回去。”
杨童听见“于冠朝”三字,肉眼可见变成一颗泄了气的皮球,凄凄惨惨问袁恒宇:“师兄,你不会打算听他的话吧?这年还没过完呢?”
袁恒宇手掌翻覆间,大概是回完了信息,又将手机装回口袋,对杨童说:“我说不回去,现在是公共假期。不用理他。”
杨童这才一副得救模样感谢上苍,大夸特夸袁恒宇:“我的伟大师兄,我的男神师兄,你就是我最酷的师兄!”
萧云徊从袁恒宇和杨童的聊天内容推断,于冠朝大致就是沈正一口中袁恒宇那个不做人的大师兄。看见袁恒宇这小子在压迫下依然好好做事,且脊梁骨笔直,萧云徊甚感欣慰。
让他真正意外的,是袁恒宇手中那台久违的iPhone XR Max竟然崭新。
那是2018年11月10日,袁恒宇20岁生日时他给他买的礼物。
那时他们还拮据,他也朦朦胧胧不知如何自处对袁恒宇的感情,历经几番天人交战犹豫不决才艰难送出。
那时袁恒宇说,他会好好使用。
他的确在好好使用,而且一用就是三年多。
萧云徊只觉恍恍惚惚,明明茶该越喝越醒,可眼前旧物故人新情境,这些神奇的时空交错,当真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第76章
寒假过后的第一个星期,袁恒宇所在的实验室迎来第一次组会。
每月一次的组会,全实验室的硕士博士生博后,通常分为两种极端态度。
卷生卷死者如于冠朝,将其视为每月一次的角斗场,用以展示自我内卷程度并窥探他人内卷程度,方便调整内卷方向与机制。
贪生怕死者如杨童,将其视为每月一次的凌迟场,有本事在三分钟内讲完自己一月所得绝对不拖五分钟,并熟练地自行划上句号。
当然,例外如袁恒宇,自然属于第三种情况:吃饭睡觉上班打卡,其余一概不关心。
终于,实验室十几号人轮流汇报完寒假所思所想,导师依次做完结论之后,实验室诸位齐刷刷殷切望向导师,等待一句“大家辛苦了”,做好准备走人吃饭。
只听导师突然福至心灵,随口问一句袁恒宇:“上次开会我分派给你的ICCV三维风格迁移的文献,你看得怎么样了?”
2022年寒假过后,袁恒宇已经进入研二下学期,完成了开题,开始着手自己的个人研究,他主动找导师沟通问题的次数也慢慢增加。
由于大导师手头横向纵向母子项目较多,平日一对一辅导学生时间几近于无,更何况袁恒宇只是硕士研究生,堪称实验室的底层劳动力。
所以,整个研一期间,除了每月团队例会,他和导师并无其他交道。
尽管如此,他研一一年在实验室可谓起早贪黑。
大学毕业后没过多久,袁恒宇尚在杭州处理一些历史遗留事务,便接到于冠朝的电话。
此前,距离导师通过邮件抄送将袁恒宇介绍给整个团队,仅仅过去一周时间。
接过电话,于冠朝自报家门后开门见山问,袁恒宇最早何时能够到岗做事。
考虑到实验室打工大概率有学生补助,加之一气之下想逃离星港,袁恒宇办好杭州的所有手续,一张火车票两个行李箱,便头也不回驶向南京。
刚到南京,日子并不好过。
由于还不是注册学生,没有宿舍分配,加之袁恒宇多少有些洁癖,他只得在学校附近找一间七天酒店,入住前用酒精细致全房擦拭一遍,才略微有些肉痛地安定下来。
到南京后的第四天,袁恒宇终于在N大的学生宿舍地下室找到一个每月不到三百元的铺位,如此一来,七月八月的住宿总算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