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遂将任意开的那架早该退役的双引擎小型飞机检查完,回到塔里,云行已经带着任意里里外外参观完了。
他对这座瞭望塔很满意,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还说了几点防御意见,江遂一一记下来,准备随后改进。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沙漠里的日子虽然单调,但江遂和云行却过得十分有趣。远离外界纷扰的两人神采奕奕,他们每天迎着沙海看落日,玩沙漠飞车,玩射击比赛,还要腾出大把时间试各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尤其是云行,清洗手术留下的痕迹在他身上已经彻底不见。他的信息素数值稳定在2S,专注力、控制力和体能完全恢复,那段被伤害被囚禁的日子仿佛已经离他很远。
云行的恢复在意料之中,让任意震惊的是江遂,他身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三个人围着战术桌吃饭,江遂做的饭依然难以下咽,除了云行吃得开心,没人吃得下去。任意推了推碗,吃不动了。
“你们出来躲一躲清净是对的。”任意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
他只是给江遂发加密电报说要过来,并没说为什么来。
“老师,您又玩离家出走。”江遂一边吃云行剩下的半碗米饭,一边不客气地问,“这次是因为什么吵架?”
任意教训他“没大没小”,但还是认真地问:“你怎么知道?”
云行指一指窗外那架小飞机:“傅主席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你用这种交通工具出门。”
这话倒是真的,任意冷哼一声。他确实是趁着傅言归有一场重要会议甩开保镖离开的。他先前因为违规被傅言归禁足,后来冷战了一阵子,好不容易过去了,这几天又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我没地方可去,反正去哪里都会被找到。不过这里挺不错,连我都找不到的地方,他也找不到。”
见江遂面有得意之色,任意忍不住泼他冷水:“你可真行,什么也不管了,就带着云行躲在这里,国家培养你们这么多年,准备在这里过一辈子?”
“没这么准备,”江遂懒懒地说,“还是要出去的。”
任意眼中的赞叹还没收回去,就听江遂继续说:“总得赚点钱,以后换个地方生活。”
任意:“……”
脑子迅速过了一遍江遂能从事的职业,任意怀疑道:“你打算怎么赚钱?”
江遂大言不惭:“先借借试试。”
“……”任意深吸口气,“借到了吗?”
江遂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连奕坐大牢,肯定没钱了。即便出来,估计也是赋闲在家。”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老师,不如我把这里卖给您。您以后跟傅主席吵了架,还有个地方可去。”
“……”任意问,“多少钱?”
江遂报了个数字。
任意嘴角抽搐,买不了一点。
三人吃过饭歇了片刻,开始说正事。
任意将外界的最新情况告诉他俩:“连奕的案子差不多了,虽然不是他主动泄露对跖点计划,但不能免责。军部那群老顽固,认为你和连奕屡次触犯底线,无组织无纪律,不该再回司令部。”
江遂将战术桌擦干净,重新摆了茶具,姿态居家,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也不怎么在意。
云行看了一眼江遂,心中难受。若不是他,江遂不必躲在这种地方。刚来沙漠时,他偶尔会望着无边黄沙发呆,说没有遗憾是假的,他的自由若是要用江遂的不自由换得,即便江遂毫不在意,他仍觉得亏欠。
云行忍不住问:“老师,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江遂知道云行在想什么,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搭在他肩上,认真且严肃地说:“我怎么和你说的?又忘了。”
云行当然不会忘。
江遂说,不要替我委屈、不甘心,不要觉得亏欠了我,我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却得到了人生中最宝贵、最想要的。我觉得现在很好,很满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冰冷的战争机器。
两人眼神交流了好一阵子,任意抱臂冷眼旁观,最终受不了了,敲敲桌子,将两人神思拉回来。
“不是没余地,戴罪立功会不会?”
目前军部面临最大的困境是对跖点计划泄露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对跖点计划总共涵盖六个层面,包括导弹打击集群、压制体系、卫星太空作战层、智能水雷阵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导弹打击威慑。新联盟国在缅独立州接壤地带部署了四个秘密发射基地,目的不只是为了制衡频繁骚动的缅独立州,还对其他接壤独立州区达到威慑作用。
但因秘钥泄露,缅独立州已经借边境军事演练之由,毁掉最靠近接壤地带的一个发射基地,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情报显示对方正在计划毁掉第二个海军基地。双方已多次发生暴力冲突,战火逐渐升级。
这一系列事件的爆发时间点绝非巧合——傅言归任期即将届满,新联盟国军事指挥体系正处于权力交接的敏感期。与此同时,缅独立州军方与新联盟国内部反对派存在秘密接触,近期边境摩擦的升级明显带有政治意图,并试图以“战略冒险”为由冻结对跖点计划的后续部署。
被连奕打爆眼珠的犯人最终确定是军方内鬼安插进来的,安全委员会顺藤摸瓜,已经处理掉内鬼。可即便如此,最近关于“傅言归独断专行”的舆论已尘嚣甚上,内部矛盾已经出现白热化。
任意说:“他们巴不得咱们乱了。”
战术桌上展开边境防御地图,任意指了几个点,是对跖点计划的导弹基地部署位置。
“这一仗看来是要打了。”江遂沉思片刻,和云行对视一眼,继续说,“不能光咱们乱,他们也得乱。”
他当然知道任意来这一趟并非真的只是因为和傅言归吵架,肯定有更重要的安排。
任意赞许地看了江遂一眼,继续说:“对方毁掉首个基地后,按照常理应该立刻毁掉剩下三个,但很奇怪,他们不但迟迟没有动作,甚至连第二个基地都屡次试错。”
江遂一怔,立刻想到一种可能。
“对跖点有两段秘钥,第一段连接首座基地,第二段连接后面三座。”江遂稍加停顿,随后说出一个猜测,“他们只拿到了一段秘钥?”
任意点点头:“这是最大的可能。”
江遂沉吟道:“连奕中枪陷入昏迷前,十分清楚地看到宁微带走了两段秘钥。看来问题出在宁微身上,要么他没上交,要么有别的隐情。”
任意转回刚才的话题:“所以要让对方乱起来,有两条途径可破。”
“宁微身份特殊,不仅是缅独立州培养的间谍,还是州长若莱达的私生子,听说最近已经入了籍,被若莱家族正式承认了。第二段秘钥若真是被他私藏起来,那他和家族之间的关系未必和睦。”
云行一直默默听着,到这里突然插话进来:“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对连奕动了心,所以手下留情?”
任意挺惊讶的:“他这么不专业吗?”
“……”云行眼前闪过宁微看连奕的眼神,还有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将提纯剂递给云行时带着的愧意。
“就是有种直觉,”云行说,“爱或许可以伪装,但微表情和潜意识骗不了人。”
任意想了想,说得也对。
“就像我现在看傅言归挺烦的,不知道微表情和潜意识里是不是也带着烦。”
云行很笃定地评价:“没有。”
任意:“……”
话题总是跑偏,三人继续说正事。
“连奕出狱后有两个任务,明面上,他要率边防军对挑起事端的缅独立州和周边其他三个独立州区实施制裁;暗地里,他还需要找回第二段秘钥。”
“至于你们两个,要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炸毁第一座基地的是缅独立州军部总司令若莱朝,外号沙漠飞鹰,战场上从无败绩。傅言归和若莱朝就双边关系有过一次正式谈判,要求对方不得骚扰边境,并就基地被毁事件提出巨额赔偿。但若莱朝态度强硬,谈判最终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