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是真的看不上我，不是既要又要。”他道，“这点我可以确定。”
他模糊性别的长相让他的异性缘还不错，同性缘却始终微妙。要么是极端地把他当女孩儿对待，要么像万准这样，对他几乎有生理性厌恶。
像顾星熠这样把他当普通人对待的，其实少之又少。
顾星熠没说话。
谈清音的思路很清晰，而且评价很客观。
他意识到他的直觉是对的，对方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大咧咧，而的确是一个敏感又细腻、但同时又很有同理心的人。
这意味着他并不会因为万准对他的偏见就让顾星熠远离这个人。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谈清音告诉了他答案。
“我可以接受他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嫌弃我。”他说，“但我不能接受他恶意揣测我，还传播我的谣言。我是做了很多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事，但我没做的事，就是没做。”
*
事情其实很简单。
当初谈清音和万准搭档算是公司授意，两人虽然互相看不对眼，或者说是万准单方面看不起谈清音，但至少两人还算是能维持表面和平，粉丝也嗑得很开心。
云锦这个公司对艺人是没什么规划的，说白了就是想赚快钱。
一开始两人差点被打包送去做直播，后来又凑了几个练习生打算组团。后来其他的人陆陆续续解约走了，只差他们两个人气最高的，才被送来了选秀。
也就是在被送来做选秀前期，谈清音偶然听到了关于他的流言。
有人说他之所以这么受捧，是因为和公司里一个喜欢同性的高层有不正当的关系。而这个谣言的源头，是万准的一句“你看他那样儿，为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从知道这一件事开始，万准在谈清音心里真正地被判下了死刑。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顾星熠是他的朋友。他看出了万准有意接近顾星熠，顾星熠说聪明也不聪明，总是喜欢把人往好的方向想，谈清音想，他该提醒。
提醒了一句却惹来了顾星熠的刨根问底，谈清音也觉得很无奈。
但同时，他意识到，这是顾星熠关心人的方式。
顾星熠性格一向冷，难得主动关心人。谈清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点被迫揭露过去的窘迫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开心。
很小的，像是很轻的气泡一样漂浮着的那种开心。
他说：“好喜欢你啊宝宝。”
他抱了顾星熠一下，顾星熠被他抱着，感受到他身上隔着衣料的温暖的温度，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道。
他耳根有点红。
只是谈清音临走时，他还是坚持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你是缺钱才想出道。”他轻声道，“这么认真地练习唱跳，也只是为了博一个出道名次吗？”
谈清音在一公的练习时长可以排组内前三。
他知道自己vocal不好，所以一直很努力地练习。最常请教的是丁云。丁云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只要谈清音问，他都会讲。
这一些，顾星熠都看在眼里。
谈清音的脚步停了一下。
这个问题让他恍惚了一瞬，然后他笑了笑：“嗯……那我也有粉丝的嘛。他们为了我这么努力地投票，我在这里也不能干别的，就尽量做到最好吧。”
“要不然他们花的钱和精力多浪费啊。”他这么说。
顾星熠点了点头。
他说：“我知道了。”
*
这天顾星熠晚上睡得不算太沉。
白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晚上就容易多梦。
他躺在床上，意识模糊间都是零散破碎的梦境。有的是他自己的过往，还有的画面很陌生。
等他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回忆，他才想到，那些是楚晗和谈清音跟他分享的经历。
醒过来之后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床边的闹钟响了，提醒他今天的工作时间要开始了。
他洗漱完去吃了个早饭。
等到了练习室，大家也都准时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刚跟顾星熠倾诉过的原因，谈清音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自然放松了很多。他看上去还是不太敢接近于焕，好在这里还有个楚晗。
楚晗总是能温柔地照顾到每一个人，这会儿正靠在窗边跟谈清音聊天。
发现顾星熠来，谈清音很用力地跟他挥了挥手，然后扑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顾星熠被他撞得甚至踉跄了两步，然后才看到被他们俩挡住的，抱着电脑坐在一旁发呆的陆栩。
五分钟后，一身休闲高级性冷淡风穿搭的章李踩着点到了现场。
人齐了，摄像机架好。
一群人就坐下来，开始了他们的第二次讨论会。
-
刚坐下来，楚晗就开了口：“我们昨天后来初步讨论出了一个方向，是小熠给的建议，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他简单地把昨天的思路跟谈清音和章李说了一下。
前者已经听顾星熠说了一遍，毫无意见并且已经成为创作组B组全肯定bot，倒是章李听完皱了皱眉。
他说：“直接用之前的合适么？”
“至于要不要弄激烈点的风格我倒是无所谓。”他道，“顾星熠说得挺有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叫顾星熠是叫大名，三个字念得平铺直叙又冷淡。不过内容倒是还算客观。楚晗解释道：“会重新编曲和填词的，只是用一下旋律。”
章李默然不语。
他不说话，作为作者的陆栩就有点紧张。
只是片刻后，章李开了口，却没有对他的作品多评价什么，而是道：“倒数第二个demo的话，确实挺好听的，不过我提个建议，考虑风格的时候，也可以同时考虑一下主题。毕竟我们是创作组，我觉得不能没有立意空有旋律吧。”
他以前是模特，一般来说每场时装秀确实都有明显的主题，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众人都开始默默地思考。
楚晗沉吟着：“主题……常规的就那几个，爱情、粉丝羁绊、成长、梦想，大家觉得哪个方向比较合适呢？”
“选秀的话。”谈清音小心地道，“粉丝羁绊？”
“最贴合的肯定是这个。”于焕说。
他很少出声，惜字如金。这回开口肯定谈清音的想法让谈清音受宠若惊。
章李也没说话，指关节轻轻地在地板上敲着。
一片静默中，顾星熠开了口，问的却是一旁的陆栩。
他说：“我看了你写的词，我想问问你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这首demo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俱是一愣。
“对。”楚晗回过了神，笑了，“傻了。小栩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写这首demo的？最初的那个版本肯定是最贴合旋律情绪的。”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陆栩，陆栩有些不太适应地往墙边靠了靠。
然后他才结结巴巴地道：“好像是……十七岁那会儿。那个时候都还没进乐队，就是觉得未来很迷茫，脑子里一直有很多想法。”
刚开始几句话他说得还有点颠三倒四，说着说着，大约是沉浸在了回忆里，所以也逐渐顺畅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现在看看，我当时写的词挺矫情的。”
“但那个时候就是有点。”他纠结了一下措辞，“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加上成绩不好，又好像没什么优点，就有点……”
“讨厌自己？”谈清音熟练地接过了他的话。
“嗯。”陆栩道。
他笑了笑：“那个时候想，要是我不是我，是更厉害更不平凡的什么人就好了。”
“好巧。”谈清音眨了眨眼睛，“我也这么想。”
他的语气轻快活泼，只有顾星熠知道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