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先生。”助理道,“夫人已经到了,听说您在忙,就现在客厅休息了。您需要现在见一见她吗?”
“嗯。”顾喻道,“没事,是我让苏老师来的。”
“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先过去。”
助理躬身,男人顺着长长的过道往前走。走道的尽头,穿着黑裙、面容艳美干净的女人站起身,视线落到了他的袖口上,微微一顿。
顾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袖口,发现了上面干涸的血迹。
短暂的静默后,女人开了口。
她轻声说:“怎么还见血了,最近压力这么大?”
“还好。”顾喻道。
他顿了顿:“那个孩子的眼睛和星星的有点儿像,所以没忍住,下手重了点。”
“不过也就几分像。”他笑着道。
女人没说话,眼神里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片刻后,她才道:“你从前就说,小熠是你最得意的作品,又有谁能和他完全相似呢。”
“他是你我共同的作品。”顾喻纠正。
他将沾了血的外套脱下,过去拥抱了女人。
舒缓安静的音乐声里,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苏缘月才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低:“我今天在电视上看见小熠了,师哥,我看到他,心里突然觉得好难受。”
“你说。”她的嗓音有些颤,“当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房间内出现了一瞬的寂静。
片刻后,苏缘月听到顾喻很沉的声音。
“当年。”他缓缓地说,“我把他当成上天送给我和你的礼物,倾尽了所有的心血培养他,严格要求他,希望他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才。”
“你我都清楚,他身上有多么难得的天赋。”他看着苏缘月,一字一句地道,“是他自己浪费了这一切,浪费了你和我的好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何必再在他的身上花费感情。”
苏缘月张了张口。
“行了。”顾喻有些烦躁地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养病,好好吃药,别整天寻死觅活的在外面给我丢脸。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再回头去找他,他还认你这个母亲么?”
苏缘月哑口无言。
没等她继续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先生,夫人。”老管家道,“有客人来访。”
顾喻和苏缘月对视了一眼,后者慢慢走过去,顺着可视门铃望出去,却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年轻的、有些陌生的脸。
而此时此刻的曜欣办公室内,杨立杉终于从呆滞中回过了神。
于是整个办公室里都听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破音:
“你说什么?”
*
“不是。”杨立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一秒点燃的引线,他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那俩神经病早不回国晚不回国,偏偏在星熠选秀的时候回国,有病吧?!”
电话那头,方箐箐默默地将电话挪远了一点。
一直到杨立杉发飙结束,她才道:“……应该是巧合。”
“说是苏缘月最近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发病了。”方箐箐道,“顾喻这才紧急把她带回国的,刚好他那边的电影也遇到了点小问题停拍了,嗯……”
“总之,就是巧合。”她道,“不过媒体肯定会抓着问,所以我的意思是,在公关上,你们要时刻做好应对。”
杨立杉声音安静了几息。
片刻后,他才道:“你觉得他们会出来搞事吗?”
“他们主动提的可能性其实不大。”方箐箐道,“毕竟当年的事是他们理亏,而且还有解总在呢。不过如果被问到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就是了。”
这才是她打这通电话的核心目的。
有了她这句话,杨立杉稍微放心了些。不过,方箐箐的这个回答衍生出了他的另一个问题。
“我一直想问。”杨立杉道,“解老师当初是怎么说服他俩放弃自己亲儿子的?”
虽然他总感觉解夕朝无所不能,但这也太万能了。
“……你问我我问谁。”方箐箐道,“反正解总和小熠肯定是有自己的渊源在的。而且当初小熠是主动找上解总的,也可能他跟他父母也做了沟通吧。”
“行吧。”杨立杉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那你说,这事要告诉星熠么?”
这句话出口,电话那头突然静默了一瞬。
然后,方箐箐道:“……我说句实话,除非他生活在真空中,不管你告不告诉,他早晚都会知道。”
*
方箐箐的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几乎是她说这句话的同时,就有人在食堂门口叫住了顾星熠。
这人顾星熠甚至不认识,对方语气激动,冲着他道:“小熠,你爸妈回国了,你知道不?他们是不是来应援的啊?苏老师之后会来现场吗?”
他说得太快,宋轻越捂顾星熠耳朵都来不及。
他面容和嘴角一齐抽搐,一扭头,顾星熠看着他,神色奇怪。
他问:“你刚刚要捂我耳朵吗?”
宋轻越:“……”
“你多大了啊。”顾星熠笑了,“又不是放鞭炮,这种事捂耳朵又没用。”
他的神色看上去平静无比,宋轻越难得有些哑口无言。他听到顾星熠和那个练习生说:“我也刚知道,谢谢你。”
对方走了,宋轻越问他:“要借你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吗?”
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
他只会在很少的事情上小心翼翼,顾星熠的家庭是其中一件。
但是顾星熠摇了摇头,他说:“不用。”
“我跟他们已经没关系了。”
宋轻越说:“……嗯。”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像往常一样跟顾星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练习的日常。
到了宿舍,两人在门口分别,宋轻越终于没忍住,又一次确认:
“小熠,要我陪你呆一会儿吗?”
他很少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顾星熠,或者说任何人。这一回看得出是真担心。顾星熠眼眸微动,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但是他还是说:“不用。”
他说不用一向是真的不用。
再问就招人烦了,宋轻越不再多说,道了晚安回房间。
看他关门之后,顾星熠也回了房间。
一片寂静的单人宿舍里,他像往常一样,安静地收拾背包、整理桌面、将外套放进衣架上挂好,然后去阳台给自己洗水果。
水流潺潺,葡萄被放在碗里。
在某个瞬间,他突然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他再回过神,他已经在身后的洗手间里,强烈的反胃感铺天盖地,他扶住一旁的扶手,弯下腰开始干呕。
第95章
大约三分钟后, 顾星熠止住干呕。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回到洗手池边把水果拨到一旁开始漱口。
水流声停止后,他回到了房间内。白炽灯很亮, 他把灯关上,在床沿坐着。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顾星熠的心里很平静,他知道他只是一时的应激。他只是没想到, 过去了这么久,仅仅是听到只言片语的消息, 他的身体就会出现这么大的应激反应。
从前他以为他没有选择艺考, 没有选择他以为、抛开他人影响他也依然喜欢的表演只是一种衡量之下的选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或许他只是潜意识地进行了逃避。
就这样坐了十分钟, 他打开了灯。
在他开灯之后的两三分钟,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宋轻越和霍椿。
两人什么都没有问,顾星熠停顿了两秒,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霍椿脸上难得没什么笑,他说:“去花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