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到杨立杉道：“你父母最近接受了一个专访。”
顾星熠抬起头，怔了一下。
“关于你的。”杨立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准确地说，是你母亲接受了这次专访。我和方箐箐原本都以为她会拒绝，但是她接受了。”
“不仅接受了，她还在节目里哭了。”杨立杉道。
顾星熠垂了眼：“她经常哭。”
“她没办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天可以从早哭到晚。”他平静地说，“我发高烧的时候她还会在我床边哭，明明是她亲手把我关进地下室的。”
杨立杉：。
顾星熠抬起头：“所以她哭什么？”
“她说你不回家。”杨立杉道，“她想见你。”
顾星熠怔愣之际，杨立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平板。
那是一段整理好的cut，眉眼艳丽卓绝眼神却哀戚的女人在节目里泣不成声，说了好几遍“宝宝，想你”，可是，当主持人追问她“星熠经常不回家吗？”的时候，她却又恍若如梦初醒。
她开始慌乱地解释：“不是的，星星很亲近我们，他每天都会给我们打电话。”
顾星熠：“……”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主持人诧异的声音：“可是据我所知，节目里所有练习生的手机都是被没收了的。您是说，他每天都打吗？”
于是女人就看着他，有些无措。
顾星熠沉默了。
他沉默了，杨立杉也沉默了。
饶是已经看过这个片段，他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急速升高的血压。
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苏缘月已经息影很久了，之前顾喻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这次是有人帮她偷偷从家里出来的，顾喻估计也没想到，所以完全没有准备。等知道的时候，采访视频的成片已经出来了。”
顾星熠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杨立杉，一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平静。
他说：“还好吗。”
“不太好。”杨立杉实话实说，“她的状态太糟糕了，说的话也太夸张了。现在全网都是在关心你的家庭情况的，夹杂着一小部分人质疑节目组是不是真的切断了练习生和外界的联系。”
“不管哪种。”他深吸了一口气，“都对你有点不利。”
第96章
杨立杉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苏缘月和顾喻不同。
顾喻有才, 但毕竟做的是幕后。
苏缘月虽然息影多年，但当时的几部得奖的电影几乎红遍了大江南北。她有不少影迷至今仍在等待她的复出。
这个采访一出，就迅速地上了热搜。
这是真正国民级别的女星, 她引起的讨论早就不局限于秀圈的一亩三分地。
从这个角度看，杨立杉的“全网”一点儿都不夸张。
童年女神在镜头面前梨花带雨，一时之间收获的是无数的同情。与此同时, 疑问也纷至沓来。
苏缘月为什么会这么想顾星熠？
他们有多久没见，又是为什么没见？是顾喻不让他们见面, 还是顾星熠不愿意让他们见面？
还有, 为什么她说完又要矢口否认？
她在怕什么？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
整件事情中唯一让人庆幸的点在于, 苏缘月的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 很明显, 她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而精神病人的话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事情还有可转圜解释的余地。
当天，顾喻接受采访的时候承认了这件事，并且表示苏缘月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接受心理治疗。不过他同时也声明了，这是个人隐私, 希望媒体不要过多的探听。
他的每句话都很得体，唯独对独子的情况只字不提。
只是以一句“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带过。
一代影后最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件事固然令人唏嘘。但心理疾病在现代终究不是什么罕事，更何况娱乐圈本就是一个压力聚集地。
这样的回应在大众层面算是有了交代。
可是在秀圈。
这件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
这天在车上, 杨立杉问顾星熠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星熠，从你的角度。”他道, “如果我们进行一定的澄清, 你觉得你父母会出面进行干预吗？”
顾星熠看着他，眼睛很干净, 声音很轻地说：“……澄清吗？”
“嗯。”杨立杉道，“不公开你的家庭情况，只是借着顾导的话头，把整件事情引到你母亲身上。这样是影响最小的。”
他顿了顿，“我和你箐姐都觉得，就算要公开你的家庭情况，最好也要等到赛后。赛时节奏太多了，很容易会影响你的出道成绩。”
这其实才是杨立杉把顾星熠叫出来的核心目的。
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必须要解决。
有方箐箐的提醒在前，事发之后，杨立杉和公关部虽然无语，但还是很快做好了一套方案。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牵涉得不仅是顾星熠一个人。
虽然顾喻的态度让杨立杉能模糊地看出一二，但他终究不是顾星熠和解夕朝，他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顾星熠听懂了。
他很快地说：“不会。”
“你们只要不影响他的事业和名声。”他轻声道，“他不会多说什么。”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是语气很笃定。
有了他这句话，杨立杉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他吐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也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手机上传来了方箐箐的消息，他看了一眼，第一句是：
就按你说的方案办。
第二句……
他眉眼舒展：“解老师回来了。”
顾星熠手指微顿。
杨立杉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啊宝贝儿，我们都在。”
直到这句话出口，车内的氛围才真正轻松下来。
车子一路开到曜欣旁边的酒店，杨立杉看着顾星熠进了房间。
只是临走，他突然叫住了顾星熠。
他说：“星熠。”
“你是不是还是不太想把这件事曝光。”他犹豫了一下，道。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并没有忽视刚刚他在说赛后把这件事公布的时候，顾星熠脸上一闪而过的紧绷。
顾星熠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
没等杨立杉开口，他就道：“……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不想。”
他知道这一切如果曝光，他的角色只会是受害者。
甚至一直泼在他身上的“皇族论”的脏水也会无所遁形，人们不再会嘲讽他是所谓的星二代，只会同情他。
但是顾星熠觉得他不需要同情。
他不需要靠卖惨来获得任何的目光，他希望他在众人眼里只是顾星熠。
一个重新开始的顾星熠。
他的语气很轻，但执拗。杨立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他说：“你这倔孩子。”
他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顾星熠进去。
顾星熠回到房间，先是吃了顿酒店准备的饭。然后才打开手机，开始浏览词条。
*
为什么顾喻已经出面了，杨立杉还要把他接出来，又为什么这会儿还如临大敌，其实如今的顾星熠还是能多少猜到些的。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选秀。
选秀是乌托邦，也是养蛊场。
苏缘月再怎么红极一时，大家也更多地关注她的作品，对于她的人，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或许有惋惜，但也不至于一直纠结在此。
可是在秀圈，尤其是正在进行时的秀圈，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把柄。
顾星熠浏览了一下词条下的讨论，感觉保底有最起码五家公司在此时此刻下了场。角度各有不同，有的攻击方向顾喻和苏缘月看了都要说一句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