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
为什么第一次宿舍花絮, 章李要问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为什么二公分组，章李始终对他爱答不理, 甚至连同组的人他都不愿意多接触，又为什么……
顾星熠想到了那天，章李来找他。
不是没想过事出有因, 但终究没有联系到他父母身上。现在想想，他跟这个世界的交集少得可怜, 他应该想到的。
视频播放第二遍的时候解夕朝下楼了。
他穿得很随意, 刚刚他叫顾星熠的时候是带着些情绪的，这会儿却早已恢复了镇定。
他说：“走吧, 我带你去公司。”
顾星熠抬起眼看他, 解夕朝经过他, 顺手从他手里抽走手机锁了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顾星熠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跟在了他的身后。
解夕朝开车，车子很快开到曜欣。下车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蹲守的狗仔。
看到他那几个人脸色明显变了，解夕朝却宽容地道：“没事。”
“拍吧。”他说, “把我俩拍好看点。”
狗仔：“……”
几个人沉默地目送他俩进楼。
进楼后，两人径直往里走。一路上遇到的每个人仿佛都输入了同一套程序，先是如临大敌地跟着解夕朝打招呼，然后目光落在顾星熠身上。
顾星熠抿紧了唇。
进了杨立杉的办公室, 所有的视线被格挡在门外。刚看见他的瞬间，杨立杉就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解夕朝按了下他的肩膀。
他说：“直接说你这边了解到的信息吧。”
直到他的这句话出口, 顾星熠才蓦地回过神。
所有的放空在解夕朝的冷静和有条不紊中被妥帖地安抚和包容。
在此时此刻，顾星熠终于消化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睁开眼，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
杨立杉也是着急了。
最让他后悔的事就是当时宋轻越跟他讲章李的事的时候他没有太重视。
主要是他对顾星熠也很信任，这孩子年纪小但成熟，一般情况下都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他想的是孩子也没怎么接触过社会，还是要让他历练历练。
却没想到，这次就是难得的非一般情况。
一看到顾星熠他就着急对方有没有受到视频的影响，被解夕朝一按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这种事直接问只会更尴尬。
再看顾星熠，在解夕朝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现在不想被关注。
杨立杉终于冷静，心下却叹了口气。
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开口，他的语气已经沉稳了下来。
“视频都看过了，虽然他也提了节目里的事，但那个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是他的重点。”他道，“我刚和章李的前经纪联系了，她表示并不知道对方和小熠的父母是否有交集，但是她提到了，章李十六岁的时候，曾经给一部电影做过客串。”
“那部电影刚好需要一个模特角色，他们就直接选了模特出身、形象气质也符合的章李。”他道，“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有了认识顾喻的机会。不过那部电影不是顾喻执导的。”
“是不是他执导不重要，只要在国内电影圈，有交集就不奇怪。”解夕朝道，“那部电影的导演是谁？”
杨立杉说了个名字。
解夕朝一秒都没耽搁，他说：“这个人我认识，你等等。”
他走到一旁翻通讯录。
这期间，杨立杉终于又找到机会看一旁的顾星熠。后者面前是助理倒好的温水，因为房间里开了空调，所以他的膝盖上放了一条小毯子。
他膝盖因为练舞受过伤，团队的工作人员都知道。
察觉到杨立杉的目光，他抬起头，然后轻声道：“杨哥，没事。”
杨立杉拍了拍他的肩。
一两分钟后，解夕朝就回来了。
他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那边几乎秒接：
“喂，夕朝？”
“陆导，打扰您午休了。”解夕朝客气地道，“有个事想请您帮忙回忆一下。”
他言简意赅地将章李的信息告知了对方，然后问他：“对这个人，您还有印象吗？”
“这个啊……”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还没看到热搜，有些意外于他的问题。
但是解夕朝主动给他打电话这件事已经足够他重视这件事，他道，“你等等先别挂，我让我助理过来，他当时也跟了这个组。”
不多时，对方的助理接过了电话。
相较于他的上司，他知道的细节显然就多得多了。
“章李当时也就十六七岁吧，是当时他们公司推给我们的简历。”助理道，“印象中他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他的父亲早逝，是母亲一个人在带他，所以他很小就出来赚钱了。我们选中他是因为他很符合剧中角色的形象。”
他顿了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挺内向的。”
“是。”导演道，“我也记得。所以他很符合剧里那个角色，就是表面高冷实际腼腆单纯。”
他想了想：“他应该也没进多久组吧，那个角色戏份不多。”
“他就拍了一周。”助理道。
解夕朝耐心地等着他们说完，然后道：“那这一周里，他身上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吧。”导演的声音开始有些犹疑。
他一旁的助理却没说话。
顾星熠抬起眼，刚好跟解夕朝对视。
后者眼中一丝浮光掠过，他慢慢地道，“比如，遇见过什么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随即，一个模糊的声音响起，是助理的声音。
他对导演说了句“我大概知道，我跟他们说吧”，然后，他就重新接起了电话。
“喂？解老师。”他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是这样的。”
“当时章李跟组的时候，跟那部电影的一个特邀主演产生了一些矛盾。”助理道，“那个特邀主演现在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了，就去年出的事，原因是□□未成年。”
整间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一片死寂中，解夕朝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谁把章李保下来的？”
“……是顾喻，顾导。”助理轻声道，“当时，他也带组在那个影视城取景。当天晚上那个酒局闹得很难看，章李跑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顾导，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撞上了。”
“那个时候对方很生气，一定要章李给他喝酒赔礼道歉，然后……”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印象深刻。
灯光璀璨下，这个世间最丑陋的恶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被摊开。
始作俑者的嘴脸令人作呕，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瘦弱又如惊弓之鸟的少年。
少年的衣衫上还沾了酒渍，狼狈不堪，却仍挺直着腰，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那个时候他心里很惋惜。
惋惜又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样的单纯干净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保护就是被吞噬的命，然后他和少年都听到了另一个响起的声音。
那是个温和又儒雅的男人。
他知道对方，享誉国际、赫赫有名的鬼才导演。
他以为这样的人不会插手这样与他无关的事，抑或是早已同流合污。
但是他开了口。
“行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他笑着道，“昌宁，就当给我个面子，放人家走吧。你想喝酒，我一会儿过去跟你一起喝一杯，也好久没见了。”
他这么一说，对方也无法再说什么。
两方客套寒暄了几句，对方就先行回到了包厢。
顾喻本来也已经准备走了，余光却看到了少年定定看向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少顷，回身摸了摸少年的头。
他温声问：“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