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汀笑了一下：“继续。”
“你最近在看霸总文吗。”顾星熠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能不能切换回正常一点的说话方式，我不太习惯。”
白墨汀：“……”
在他几乎要吃人的眼神里，顾星熠继续道：“但是师兄的确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的理解过你。你却一直很能理解他。”
他的话音落下，白墨汀脸上的神情突然僵了僵。
他抿紧了唇。
有好几次，他想要张口，但最终，他却倏然把话咽了回去。顾星熠偏过头，看到了月色下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
顾星熠其实很早就发现了文耀三个人相处的矛盾。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白墨汀和陆成意的关系有点奇怪。陆成意看上去很关心白墨汀，白墨汀也很在乎他。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就是莫名地尴尬。
顾星熠起先也觉得是闹了矛盾，直到那一天陆成意发烧，白墨汀守了他一整晚。
如果真的有矛盾，白墨汀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是真的很在乎陆成意。
而据顾星熠的观察，他对花灿也是在意的。至少他能记住花灿的排名和舞台表现，在同一组的时候也会尽心尽力地帮他纠正动作。
——虽然是以阴阳怪气的方式。
可即便是阴阳怪气，花灿私底下也会跟他说：“小白人蛮好的，就是脾气不太好。”花灿还是看得出来，白墨汀是为他好。
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他就是个蠢货。”白墨汀道，“别人卖个惨他就觉得天塌了其实无事发生，说两句好话他就觉得人家是好人。顾喻那个畜生当初就提点了两次指不定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记他记到现在还好他蠢得一视同仁所以对你也会心软不然他现在得给你下跪道歉。”
他越说语速越快，一直说到最后一句，他停了下来。
“所以他眼里自始至终没有我。”他面无表情，“因为在他的眼里，我不会软弱不会受伤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处理好，所以，遇到事情，我永远不是他的优先级。”
这几句话，他说得很轻。
顾星熠意识到，这就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真正的心里话。
“但是他是你的最高优先级。”他轻声说。
“不是。”白墨汀道。
顾星熠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白墨汀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他的声音更重了些，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只是很快，他又陷入了沉默。
“他其实也很在乎你。”顾星熠轻轻地说，“或许并不比你在乎他少。他只是没有找到跟你合适的相处方式，而你也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他。”
他顿了顿：“因为人际关系的相处中出现的问题倾诉不是卖惨。你明明知道他有的时候忽视了你的感受，你也希望他照顾到你的感受，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呢。”
他最开始说陆成意不理解白墨汀，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白墨汀就完全没问题。
陆成意或许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是这种不到位也是由白墨汀一手促成的，他的沉默就是变相的纵容。
亲兄弟姐妹之间还会互相疏远，遑论没有血缘关系的练习生同伴。
从这一点上，他觉得裘琰和杨泓虽然性格迥异，但对于他们彼此，沟通上是不存在障碍的。
如果白墨汀没那么在乎陆成意，那么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正是感觉到白墨汀的在乎，顾星熠才会觉得惋惜。
白墨汀和陆成意不应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顾星熠心里隐隐地猜到了答案，但是他希望白墨汀自己说出来。
而过去整整五分钟后，他听到了白墨汀的答案。
“可是我不会。”他说。
声音很低。
他不会倾诉，不会袒露软弱。
从他出生开始，他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的父母爱他，但也爱自由。他们临走前给白墨汀的忠告就是：
宝贝，社会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课题。
他从小到大都没真正留下过什么东西，父母是随时会离开的，养的小猫是最终被送走的。他好像什么都有，爱、金钱和自由，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接受了这一切。
他发现他父母说的是对的。
他早晚要面对这个社会，区别只是时间。
过度的保护最终还是要用挫折和教训来偿还，而早早的独立他足够游刃有余地面对这一切。
他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学会了辨别危机和陷阱，学会了规划自己的未来。十几岁的时候他决定成为偶像，于是他选择了可选范围内最适合他的文耀。
他的选择也基本都是对的。
他是文耀喜欢的类型，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文耀的力推。
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让自己发挥了最大限度的努力。他总是这样，选择了就一往无前。成功了他不会觉得骄傲，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和内疚。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尽力。
他学会了很多，一直到他遇到了陆成意。
陆成意和花灿的相处让他意识到，人偶尔也可以不那么坚强，被爱不是一件显得自己很软弱无能的事。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那样的极端。
他的父母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告诉他，学会爱和被爱也是人生的课题。
而恰恰正是这个课题，不是简单的学习和模仿就能完成的。
“我不会。”他说，“顾星熠。”
他又重复了一遍。
小橘猫察觉到他的情绪的变化，冲他喵喵叫了几声。白墨汀垂着眼，看着对方焦急地仰着巴掌大的脸想要来蹭他安慰，模样有点呆，又有点可爱。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大爆发的倾诉实在是有点丢脸。
尤其是在顾星熠面前。
好像鬼迷心窍了一样，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想。
顾星熠当然是猫，人是不可以在小猫咪面前丢失尊严的。于是白墨汀平复了一下心情，甚至清了清嗓子，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挽回气氛，就撞上了顾星熠的视线。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迷茫，没有尴尬，也没有不耐烦，甚至没有他预设的同情。
那双眼睛很干净，里面有的只是理解和专注。
顾星熠披星戴月地来找他，甚至在整个园区里来回地走了很多地方，找完陆成意又来找他，不是为了给他的师兄打抱不平，也不是为了责怪他。
他只是想让白墨汀把憋了许久的情绪倾诉出来。
那些好的，坏的，理性的，不理性的。
只要他说，顾星熠就听。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艘在海上漂泊的小船，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靠岸。
可是此时此刻，顾星熠成为了他的港湾。
第129章
这天的最后白墨汀和顾星熠也没再多说什么。
白墨汀的“我不会”出口, 所有事情都找到了症结。
白墨汀是不会，陆成意是不懂。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彼此之间都适合做朋友，或者说在当下的时间点并不适合。只是人类并不总是理性, 于是才有了强求，于是才有了烦恼。
谁都没有错。
只是末了，在喂完猫一起回去的路上, 顾星熠还是道：“成意哥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他应该不会早睡, 你可以去找他。”
白墨汀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应顾星熠, 而是道：“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花灿。”
他不喜欢花灿，尽管对方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喜欢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花灿的性格实在太不对他的胃口, 当然, 这样不对他胃口的脾气居然能获得陆成意的青睐, 让他的不喜欢更上了一层楼。
顾星熠知道他没说完，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白墨汀说，“他们的确相处更融洽，也更适合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