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青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停留在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一会儿面坨了。”楚白焰看他半天不动筷子,催促道。
“衣服湿了。”颜安青拿起油条咬了一小口。
楚白焰低头看了眼,前胸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没事,天热,一会就干了。”
颜安青不再说话,小口地吃着面条,时不时目光就会飘过去。
吃完早餐下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和雨雾交织在一起,一楼工作室的光线更暗了,白炽灯一开,衬得像傍晚。
颜安青套上围裙,习惯性地站在楚白焰面前,等着他帮忙系带子。两边的系带收出一把窄腰,很快变成一个蝴蝶结坠在后腰上。
一团团的陶泥在颜安青手上拉伸再推平,双手把陶泥推成圆柱型,拇指用力在中心开孔,很快一个杯子的雏形就出来。
每根手指灵活熟练地配合,哪里需要推薄,哪里需要塑形,哪里需要用木刀,颜安青不需要看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调整。
颜安青做陶时的样子太潇洒自如了,楚白焰在一旁看得心痒,有点跃跃欲试。
“可以教我做杯子吗?”他忍不住开口。
手上的杯子在最后的塑形调整中,等转盘慢慢停下来。颜安青抬头:“好。”
等上手试了,楚白焰发现看颜安青做陶和自己做陶完全是两回事。陶泥在颜安青手中非常驯服,任凭他搓扁揉圆。但在自己手里,就完全不听指挥。
别说做成杯子,泥团在转盘上都飞出去几次。果然是眼睛表示会了,双手一点没接收到。
“要把陶泥在转盘上压实。”
“开孔的时候要找中心点。”
颜安青在一边指导,但效果不佳。楚白焰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你看着我。”他把小板凳拿过来,在楚白焰面前坐下。
把失败的陶泥在转盘上对准靶心压实,淋上水推成圆锥型。颜安青握住楚白焰的手扶在陶泥上,带着他感觉怎么把一团陶泥拉升再推平。
“这样可以排除陶泥中的气泡,避免烧制的时候炸裂。”颜安青的手贴着楚白焰的手背,提醒他什么时候需要拉升,什么时候需要推平。
“泥坯的中心点要找准,不然一开孔就会失败。”颜安青带着他的大拇指找到中心点,用力按下去,泥坯上出现一个孔洞。
楚白焰的双臂从颜安青的腋下穿过,就像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两个人的手上都是泥浆,在触碰中变得湿滑。
一双大手被一双稍微小点的手握住,把转盘上的泥团变得驯服起来。
“大拇指用力,向外平拉开,先拉成一个直筒。”这一步颜安青先做了示范,怎么拉成一个直筒。
“直筒是最基础的,想做成矮胖的杯子就捏住杯沿往外慢慢拉伸。想做成碗,就继续拉伸。”颜安青一边说,一边演示。
直筒一会儿变的矮胖,一会儿又变成碗,最后转盘停下来,他用木刀把碗沿修整成荷叶型。定型后用泥线割下来放在一边。
“你再试一次。”颜安青又割下一块陶泥放在拉坯机上,侧过头看着身后的楚白焰时鼻尖正对上他的下巴。
拉坯机再次转动,楚白焰和陶泥之间隔着一个颜安青。
“往前坐一点,太远了,手臂不好用力。”颜安青提醒道。
板凳往前挪动了一步,两个人更紧密地贴在一起,楚白焰鼻息间都是颜安青身上的佛手柑的清香。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楚白焰上手顺利多了。有动作不到位的地方,放在一边的手就会扶上来,帮他调整。
灼热的呼吸打在侧脸上,后背挨着楚白焰的前胸,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颜安青感觉很热,雷雨天总是闷热的,空调的温度应该再调低一点。
一团陶泥在两双手下慢慢成形,一个马克杯的杯体出来了。
第27章
拉坯机停下来,颜安青低头打量环在身侧手臂,比自己的胳膊长,小臂结实,手也大很多。用刮刀把楚白焰做的杯体修整了一下,他又用多余的陶泥捏了一个把手。
“等晾干后就可以上色了。”颜安青站起来把杯子放在一边专门用来晾陶丕的架子上。
“再做一个吗?”他觉得楚白焰还得多练习几次才能自己独立完成。
“你做吧,我在旁边看。”楚白焰搓了搓手上残留的陶泥,进卫生间洗了手。
雨一直没停,密布的雨帘像把四周都隔绝在外。楚白焰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目光却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颜安青身上。
对于偶尔尝试做陶的人来说,确实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但如果爱好变成工作,每天坐在这里几个小时的揉泥、拉坯、手绘、上釉就没那么有趣了,甚至可以说枯燥。
好比楚白焰喜欢游泳,等游泳、潜水成为每天的工作,就变得毫无乐趣可言。但颜安青不同,他总会沉浸其中,享受做陶的过程,不管重复多少遍,都不会厌倦。
做陶的时候颜安青整个人都是放松和随意的,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小区前面有家广式煲仔饭,今天周一又下雨,中午去吃饭的人肯定不多。中午带你去吃?”窗外的雨势不减,楚白焰提议道。
“下雨不出门。”虽然煲仔饭和人不多这两点符合要求,但颜安青不喜欢下雨天出门。
“我给你打伞。”楚白焰并不是一定要让颜安青出门,他希望颜安青可以走出去,有更多更好的生活体验。
“煲仔饭如果打包回来就不好吃了,锅底那层焦黄的锅巴,要拌上酱汁趁热吃才香。”
颜安青正在捏海星的动作顿了下,楚白焰给他打伞、焦黄的锅巴、人少,三比一战胜了“下雨天不想出门”。
他“嗯”了一声表示答应,又继续捏手上的海星。
天像漏了一样,中午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大雨依旧未停歇,弥漫的水雾把视野范围内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为什么不喜欢下雨?”楚白焰问的时候没指望颜安青会给出答案。
“不喜欢雨打在皮肤上的感觉,也不喜欢雨打在伞上的声音。”颜安青的不喜欢总有奇奇怪怪的理由。
“可以买一把透明的伞,雨点打在上面会变成一朵朵透明的小水花。”楚白焰分享自己的心得,小时候有把透明的伞,他特别喜欢看雨打在上面四处散落的水花。
两个人站在不算大的伞下,楚白焰撑着伞尽量往颜安青那边打。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伞面下这一方天地,颜安青盯着雨水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路面低凹处的积水中倒影出两个人的影子。
“你衣服湿了。”不断有雨飘进来,颜安青下意识地往里面靠,等他转头去看楚白焰时,对方半边衣服都打湿了。
“有点飘雨,你那边淋到没?”楚白焰把空出来那只手伸过去在颜安青的肩膀上摸了下,还好没打湿。倒是手臂上有从伞沿上滴下来的的雨,他顺手给抹掉了。
今天中午的“广式煲仔饭”确实没什么人,楚白焰找了靠里面一张桌子,把滴水的伞收起来放在桌子一角,先点了两份这家的招牌煲仔饭。
堂食的客人很少,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桌,还都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不被陌生人包围,颜安青就自在很多。
店里有股烧腊被加热时的特殊香味,伴随着锅底米饭和油脂接触时“滋滋”的响声,让人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
两份煲仔饭很快端上来,知道颜安青喜欢偏甜口的食物,楚白焰给他点了广式香肠和叉烧双拼,自己的是咸鲜口感的豉汁排骨。
服务生把砂锅盖子一揭开,热气蒸腾上来,香味扑鼻。楚白焰把配送的料汁淋在刚出锅的饭上,用勺子帮颜安青搅拌均匀,最后不忘把锅底焦黄的锅巴翻上来。
“有点烫,吹一下再吃。”他把搅拌好的煲仔饭推到颜安青面前,才开始拌自己这份。
颜安青先尝了一块锅巴,吸收了油脂和料汁,酥脆焦香。米饭晶莹剔透,和香肠叉烧混合再一起,鲜香中带着一种腊味特有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