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钧扶他坐起身, 又弯腰给他穿鞋。
孔温瑜用小腿挡开他的手, 自己把鞋穿上, 往聂钧身上靠了靠:“你抱着我。”
聂钧抱了他一下, 低声说:“背着不容易被发现。走廊北边有个门,我们从那里去车库,绕到后面出去。”
孔温瑜考虑片刻, 接受了这个方案。
凌晨时刻的月亮静静悬挂在半空中,月光如银银流水一般撒在地上。
转弯处的角檐在地上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那里头黑影一闪,从檐下到了东侧的车库里。
孔温瑜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肩头,身上搭着一件他脱下来的黑色外套。
值班室里的海鸣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水杯去接饮水机里的水。
聂钧看准时机出车库,沿着院墙边的阴影几步到了大门边。
海鸣正在喝水,目光注视着这边。
聂钧贴墙站着没动,孔温瑜在身后道:“再不走,Shola要叫了。”
聂钧抬头望过去,Shola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隔着玻璃歪头望着他们。
聂钧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Shola的头更歪了,两秒钟后爪子在玻璃窗上打滑,整只狗掉到了地板上。
孔温瑜嗤笑一声,聂钧连忙又嘘了一次。
孔温瑜收了笑,压着声音道:“你之前的职业是贼?看起来经验很丰富。”
“不是贼。”聂钧说。
值班室里的海鸣把水杯放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聂钧看住机会,从门边溜出去。
孔温瑜又疑惑地问:“偷过情?”
聂钧脚下踉跄,差点被绊倒。
“没有。”他平复心态,站在墙边的阴影中说。
大门边的两个监控器不间断发出红色亮点,还有一个安装得更为隐秘,在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槐树上。
孔温瑜在他背上支起来一点:“在等什么?”
“风。”聂钧说,“上面这两个监控有死角,远处那个没有。”
孔温瑜看过去,只能看到暗影交错的枝叶。
“你很了解。”
聂钧顿了顿:“我安装的。”
孔温瑜哂了哂,隔了一会儿说:“录下来也没关系,明天删掉。”
聂钧没应声,等了几分钟,孔温瑜耳边的发丝一动,扫到了聂钧的脖子上。
他抬头去看,树梢上的叶子跟着哗啦啦摆动起来,在地上留下杂乱无章的影子。
他往上托了托孔温瑜,脚下轻快,身形敏捷,在防护林下穿行而过。
过了这一段路就好很多,孔家的监控器里最远只到门前街的路口转角处。
聂钧背着他走进胡同里,前后出口空无一人。他放慢脚步,狭窄幽深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一角扫一眼,是庞丁发来的消息。
他没看内容,松开手把手机扔回口袋里,孔温瑜暼见,问:“谁找你?”
“朋友。”聂钧说,“之前一起出任务。”
孔温瑜唔了一声:“这次也是跟他一起?”
聂钧默认了,解释说:“他属于中转站,我们接任务都从他的手里拿消息。”
孔温瑜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聂钧匀速向前走着。走出胡同,往右转,是聂钧每天上下班路过的那条街。
这个时间夜市都歇了,夹道仅剩下一些无人的空摊位,和零星几个备货的商贩。
不开车,这段路显得尤其漫长起来。孔温瑜的呼吸随着聂钧的步伐起伏,过了很长一段路,开口说:“下个月初,我跟隆家订婚的消息就会传出来。”
聂钧不作声,沉默地往家走。
孔温瑜等了一会儿:“今晚只是试探,二姑与敖家的关系,还有她手里的筹码,她总要放弃一些。”
“我要把弱点和机会一起给她看。”孔温瑜说,“逼她动手。”
聂钧的声音伴随着震颤从后背一起传来,模糊不清:“我帮你做掉他们。”
孔温瑜停顿片刻,低低笑了起来。
那胸腔里的震颤传过来,好一会儿才平息了。
等他笑够,才说:“相信你以前都干了些什么了。法治社会啊,缺德可以,不能违法。”
夹道的海棠花盛开,风里似乎夹带着花香。淡粉的花瓣在地上铺了一层,踩上去有种特别的感觉。
孔温瑜伸手抓了一片飘落的花瓣,又在半空中张开掌心。
花瓣随着风飘走,翩翩掉在了地上。
他的手伸进聂钧的领口里,他在那里面漫无目地徘徊了片刻:“钧哥,隔壁就是别墅区,我买来送给你,喜欢什么格局的?”
聂钧注视着地面,余光里是他的手。
“想要装修好的,还是想自己设计看看?”孔温瑜问。
“我请假没有跟你报备,惹你生气。”聂钧语调沉稳,“你不惩罚我,还要送我房?”
孔温瑜巡视领地的手停在了原地。
聂钧并不想为难他,只是短暂沉默就说:“你喜欢隆小姐。”
孔温瑜的呼吸静了几秒:“谈不上,我需要一个未婚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她比敖小姐好吗?对于你来说。”
孔温瑜“嗯”了一下。
于是聂钧点点头,不说话了。
“她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可以保证。”说着,孔温瑜的声音低缓下去,“你介意吗?”
聂钧气息微顿,从背上能感觉到他低低呼了口气出来,听不出情绪。
凌晨的风被骤降的温度感染,沾到衣角和头发上都觉得凉。
聂钧的声音也不免被侵袭,这距离孔温瑜的问话已经隔了很久:“不介意。”
孔温瑜趴在温暖的背上,被体温熨帖着,但仍旧觉得有一点冷。
他似乎不信,撑起头来看他。
聂钧说:“我不要房,我有地方住。”
“不喜欢搬去大一点的地方?”孔温瑜问,“我的东西有一点多。”
没有必要,聂钧想。
孔温瑜又不会经常来找他,多准备些洗漱用品,再加两套换洗的睡衣就够了。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客厅里跟以往的静悄悄不同,过于敞亮的视线令孔温瑜意识到用来遮挡视线的薄纱都已经被拆掉了。
满明芷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孔温瑜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满明芷主动说:“我从疗养院搬出来了,今天开始在家住。”
孔温瑜没什么反应:“那我搬出去住。”
“随便你,”满明芷说:“我不会再去疗养院了。”
“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情。”孔温瑜说,走近了,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我没有病。”满明芷说。
孔温瑜撇撇嘴角,没有反驳她的话。
满明芷放下手里端着的咖啡,将他打量一个遍:“昨晚去哪了,早晨才回来?可不要告诉我,你去处理工作了,我的儿子可不是熬夜加班狂。”
孔温瑜翘腿的时候抻到大腿筋,又放回了原位。
满明芷扫了一眼:“听海鸣说你的脚腕就是扭了一下,早该好了。”
孔温瑜嗯了一声。
值班室里的海鸣坐在椅子,收起签到表,叹了口气:“兄弟,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聂钧把笔盖好,放进笔筒里。
海鸣抬起下巴示意他去看院子里的车:“夫人回来了。”
聂钧跟着看过去。
海鸣提醒道:“她不像老板那么随意,有点强迫症,对我们的发型和着装都会有要求。”
聂钧想了想:“听说老板小时候经常挨罚,过生日的时候因为把朋友带来家里,因此要写检讨?”
听见检讨俩字,海鸣就笑了:“前几年的事,他约朋友在家里打□□,夫人让他出去找块空地玩,他不去,结果把三楼的玻璃都打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