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蓝岛给他押了十个筹码,听说单枭还要继续打,又继续押了十个。他知道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单枭的对手, 赢来的钱之后打算以李家和单家的名义捐给慈善基金会,也算是给李振贤之前那场私商会风波冲冲污秽。
帝都有一点好,它比潮平更开放,机会也更多, 杰尼曼同理。私商会里兰开斯特家族投票出席一事很快就走漏了风声,女王没有命令禁止过, 媒体就大肆报道, 只是底线照旧——没拍出单枭的脸,只有一个背影,和那个代表兰开斯特公爵的黄金轮黑筹。
李蓝岛这才想起来,单枭也是会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人物。媒体通常只用单家的子孙来代称,低调, 容易被忽视,但是存在。
的确,也只有单枭这样的人能震得住封地杰尼曼,尤其是赌场和港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联邦的经济命脉,涉及到很多行业,乃至很多高官。
“他一直都这样?心情不好了会来赌拳?”李蓝岛回到vip观赛席时嘴唇上有了个痂。
杰森瞄一眼,不敢多问,谨慎点头:“差不多。”
单枭的兴奋阈值估计很高,也很奇怪,他和普通人不一样。
李蓝岛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完单枭接下里的几场拳击。他身上并没有伤痕,但如果有了,李蓝岛也会站起身把他拎下来。
他能懂单枭为什么执拗于伤口,伤口会让爱人疼痛,而有名有实的婚姻必然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携手余生,那么伤口将会同根并蒂地扎进另一个人心里。
等单枭打完,李蓝岛和他离开了俱乐部。代步车停靠在路边,杰森刚刚坐上去,就听到单枭说:“你下去抽根烟。”
杰森一愣,颇为同情地看了李蓝岛一眼,暗示他千万别和单枭硬着来,接着才有模有样地从中控台上摸出来烟盒,屁股都没坐热又钻出去了,带上门。
杰森站在路边盯梢,他的烟雾袅袅向上,腾云驾雾穿梭在树梢间。
李蓝岛坐在后座,一时半会没有开口。
“我不理解。”单枭手肘撑在车窗边,侧头看他,“这方面你比我厉害,你告诉我。”
李蓝岛叹一口气。他认真了点:“单工,我们是密歇根局的特工,这是一份工作,但是也是一项追溯历史的工程,更甚至在我眼里,这是一个实现价值的机会。我考上木星学院不是为了毕业出来后给人打工赚钱好养家糊口度日的,我就是为了英吉利海峡空难来的。”
“我母亲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必须做下去。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密歇根局也需要我这么做。我一定要留弗里茨莱纳的命,在他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之前。就算他是把我的手指头咬下来一根,我也在所不惜。不过我也明白你为什么恼火...”
“你可以找我。”单枭第一次连李蓝岛的话都没说完就打断了,如狼如豹的眼睛里是精狠的光,“不管是审讯莱纳还是逼供大卫,这种工作我能比你做得好。”
李蓝岛眉毛皱了一下。
其实前几次审讯单枭都在场,也没出什么意外,但这一次不在,因为维多利亚女王过来了。而她似乎和海鸥关系匪浅,这牵涉到当年对兰开斯特公爵的处决令,潜意识里李蓝岛也认为没有必要叫来单枭,因为那或许只会激增了女王和单枭的矛盾。
维多利亚还特地吩咐过艾琳,禁止让单枭观看本次审讯录像。
但单枭说的话还是有点让李蓝岛发憷,也有些不高兴。
就好像在说,李蓝岛把这事办糟糕了一样。换言之,是一种否定。
看他皱着眉,单枭不擅长和人交心,只擅长威逼利诱或争锋对决的谈判弊端更明显。单枭喉咙发紧,这时候他更应该服软,不该再继续激化矛盾。然而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李蓝岛,你偏向她。”单枭视线阴冷,从侧面打过来能要人的命,“你听她的话,把我放在一边。”
听到这句话,李蓝岛忽然懂了。他哄错方向了。
单枭这一次如阴雨般嘈嘈切切大发雷霆,除了李蓝岛不把自己当回事,弄出严重的伤以外,还有潜在的一点。
他爱憎分明,尽管接受公爵之位,但不代表跟王室和解。
在他的世界里估计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要护着,一种是仇人,要厮杀。
其他人不会在他的辞海里留下名字。
泾渭分明。
必要时刻,他希望自己人站在他那一边。否则就是背叛。
很不讲理,很霸道,不给人留任何人情世故的余地。但同样,他回馈的方式也霸道,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给什么。
家犬饲养守则第一条,豢养猛兽就终身不能抛弃,否则会被猛兽反噬。
这是狗狗世界里最严重的罪责,被主人背叛,被主人弃养。
李蓝岛以为单枭不是情绪需求高的那一类型,他表现出过的强势和狠戾跟此刻孩子气地要求站队太不同。不过,李蓝岛喜欢。
很久都没看见李蓝岛动弹,只是会眨眼睛会呼吸,单枭蹙眉,眉峰很深。他从刚才的劲头上缓过来了,有点懊悔。
他把事情搞砸了。
李蓝岛忽然开口:“单枭,你希望我过怎样的人生?”
不明白为什么李蓝岛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愿意搭理他,说明有挽回的余地。单枭认真地回答:“健康和自由。”
李蓝岛笑了一下,“你问我。”
“...”单枭依样画葫芦,“你希望我过怎样的人生?”
“开心。”李蓝岛说。
他看过来了,笑容和刚才休息室里的一样,狡黠的,坏的,但是也含着能让人沉醉的情绪,像石头入掷湖面的涟漪,他瞳孔如万花镜,泛着波澜。
“我希望你遇到我以后可以开心。”李蓝岛说,“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家人,伴侣,这一切最后无非希望你开心。”
维多利亚女王跟李蓝岛仅仅几面之缘罢了,不管当年谁对谁错,还是各有难处,李蓝岛肯定偏向单枭,因为单枭没有了父母,他不开心。他一整个童年都弥漫着血腥味。
只要李蓝岛想费心思在谁的身上,他就会变成全世界最会说话的人,每一个字都让单枭心跳加速:“我不会听女王的话把你放在一边,也不瞒你什么,之所以没喊你进来,是怕你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李蓝岛斟酌,“女王和海鸥关系匪浅。她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单枭一向聪明,浑身才气。只这么两句他就懂李蓝岛意思了。
不是和女王沆瀣一气,是担心他受旧案影响。
杰森还在树下抽着烟呢,忽然看到单枭把车窗给升起来了。他眼睛瞪大,准备冲进去救李蓝岛,然而代步车车身地震似的抖了两下。
杰森:...?
他默默地退回一步,看到车窗上多了只手。手指纤细白皙,一看就是李蓝岛的。
杰森懂了。
他很自觉地背过身去,不再观察,眼不见为净。
李蓝岛被单枭提起来摁在了大腿上,代步车不够高也不够宽敞,两个大男人挤在后座着实有些委屈了李蓝岛,他后脑勺撞到了车顶,喊了一声“痛!”,单枭手指插进他发间揉了揉那处,跟李蓝岛说抱歉。
然后说明天就叫杰森换车,凡是他们出行就坐后排宽敞的库里南。
暴君。李蓝岛笑了他两声,“没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杰森也不知道自己这根烟到底要抽多久,反正他没听见声就按兵不动,身后那辆代步车又抖了几下,他甚至拿出手机在想,要不要给单枭买个套啊?
不然李蓝岛会发烧的吧?
在财阀手底下干事得机灵点,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杰森讪讪咬着烟,静候车里人的指使。
然而并没有什么动静。
车内,单枭啪一下拍在李蓝岛屁股上,让他老实坐着别乱蹭。
这个怀抱很温暖,也很踏实。像是一脚踩在了地面上,稳稳当当的那种踏实。单枭贪婪地嗅着李蓝岛的脖子,他能触碰到李蓝岛,确定李蓝岛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是背后有依靠,有港湾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