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看得出,真等那小助理说点儿越界的话,裴雾拒绝起来又要绞尽脑汁,这人工作能力一流,但在人情世故上,又有着跟利落手腕不同的柔韧,很怕伤到人似的。
张总的司机开车赶到,张总同裴雾道了别,坐上车离开。
裴雾站在台阶上,初春傍晚的风变得和煦,他掏出手机,上面有路席闻五分钟前发的信息;【结束了吗?】
裴雾打字回复:【结束了,我没喝酒,现在回云鹭湾。】
路席闻秒回:【OK。】
紧随而来一张照片,是裴雾爱吃的红丝绒蛋糕。
裴雾心头的暖意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他不由得浅浅吸了口气,如今这样,倒真像是跟路席闻谈恋爱了一样。
快了,裴雾心想。
他半开车窗,速度并不快,华灯初上,空气中有种一天下来,什么都被沉淀了的味道。
云鹭湾途径一小段公路,两侧桉树呈现淡淡的苍青色。
后视镜又被闪了一下,裴雾扫了眼,然后关上车窗,一脚油门。
他加速,身后的车子也跟着加速。
一分钟后,那辆车的引擎野兽般嗡然咆哮,以极快的速度擦着裴雾的车身而过,在裴雾骂了句“疯子!”后,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甚至打弯之际都迸出了火花,最后斜着挡在了裴雾的必经之路上。
裴雾早有准备,猛踩刹车,停下时离那辆车的尾巴不过半米距离。
裴雾紧握方向盘,看到阮寒彦从车上下来。
可能料想到裴雾不会开门或者开窗,这人手里还提着个大扳手。
再好的脾气也顶不住了。
裴雾脸色极冷,推开车门下去,理了理领口,然后在阮寒彦走近后,一拳砸了上去!
阮寒彦本就娇养,又是个Omega,体能同裴雾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扳手落地砸出“哐啷”声,他只来得及捂住脸,然后倒退数步,控不住平衡地摔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裴雾真的服气,真的,“我跟宿琛根本不联系,他花心也不单单是对着我一个人,你真当我是软柿子?”
阳光被黑夜吞噬得就剩最后一线,正好照亮阮寒彦脸上难以言喻的癫狂。
“我可以跟宿琛分开。”阮寒彦说。
裴雾心头忽的闪过一丝异样,他在对阮寒彦这种人漫长的费解中,终于察觉到了某种微茫的可能性。
不等他细想,阮寒彦站起身来,他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盯住裴雾,“包间里的那个Omega一言不发,他都能看出他的难处,裴雾,你对谁都好,除了我。”
裴雾冷声,“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阮寒彦张了张嘴,却一时哑然。
半晌,他沉闷开口:“我的初衷不是那样的。”
“随便吧。”裴雾说:“阮寒彦,即便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阮寒彦一字一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成为朋、友!”
他眼中的情绪令裴雾心惊。
忽的,阮寒彦一步上前,扬起了大片的粉末。
裴雾毫无防备,几乎是吸到的第一下就发觉了不对,他立刻捂住口鼻,没想到黑市上用来抓捕Omega,被Omega群体深恶痛绝的东西,阮寒彦拿它来迷晕人。
剂量不小,裴雾眼前黑了一下,他后退半步膝弯抵住车头,几乎是同步,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毫不夸张,裴雾头皮都炸了。
“阮寒彦!”裴雾撑开一条手臂死死挡住,强悍的精神力让他的意识在短暂昏沉后快速清明起来。
他恨恨看向阮寒彦,阮寒彦也不怕,他脸上竟然溢出开心,因为裴雾对他不再是无视了。
“我可以一辈子用抑制剂。”
裴雾愕然:“什么?”
“我可以一辈子用抑制剂。”阮寒彦重复:“直到腺体凋零。”
裴雾心中升腾起莫大的震惊与荒谬。
“我不喜欢宿琛。”阮寒彦的头缓缓靠过来,眼眸亮得吓人,像是要把所有的“真心”都呈现给裴雾看,“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一片死寂中,裴雾平复好了情绪,突然有点想笑:“喜欢?你管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叫做喜欢?”
阮寒彦忙说:“抱歉,我当时太年轻,不会表达,我见不得你身边有别人……”
“自欺欺人。”裴雾打断,眼中的清明将阮寒彦的腥黑照的无所遁形:“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厌恶,本质都没区别,你想我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成为你的奴仆或是你的手中的败者,都是尊严全无的下场。”
“阮寒彦,你是在亵渎‘喜欢’这两个字。”
“还有。”裴雾用力推开阮寒彦:“你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我不喜欢。”
第53章 你是个很麻烦的人
阮寒彦想着裴雾怎么还没倒下,思绪又在这一推间,回到了数年前的一个夏夜。
宿琛不算一个值得依靠的Alpha,即便他是高阶,阮寒彦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也乐意勾勾手指哄宿琛,装作一个温柔乖巧的Omega。
毕竟对方的高阶信息素确实蛮好用的。
直到刚升大二,某个傍晚他发热期突然提前,双脚无力地坐在一处没什么人的人工湖旁,两三天前他就跟宿琛开启了冷战,当时一个电话过去,对面喝酒聊天,有女生娇俏的笑声,宿琛那么得意,懒洋洋地问他:“知错了吗?”
阮寒彦挂断了电话。
发热期的热潮跟渴求在蚕食理智,身体上的不舒服更加雪上加霜,而在这几天内,他引以为傲的家庭也发生了重大变故,他那标榜十好男人的父亲,出轨了。
Alpha真是恶心的生物,阮寒彦恨恨想着,他将强效抑制贴贴在了腺体位置,可身体又在极度渴望Alpha,在这种极致的嘲讽中,动作间轻微的衣料摩擦,都让他身上一层层出汗,如同某种兽类扭着腰蹲下身,再不敢往前一步。
阮寒彦鲜少这么狼狈,他盯着月色遗落在水面上的倒影,整个人被热潮淹没,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人走近,阮寒彦吓了一跳,他仓惶想躲,担心被不认识的Alpha标记,但对方动作更快,肩膀被按住的时候阮寒彦想好了喊救命,可微凉的指尖探上腺体位置,他莫名冷静了一瞬,回头看去。
月色突然变得很亮,连带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深深印刻在了阮寒彦瞳孔深处。
“你贴了腺体贴。”青年松了口气,又四下一番打量,“我知道一个近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阮寒彦浑身湿透,简直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头发挡住眉眼,如此,裴雾才没有在之后认出他吧,阮寒彦无数次这么设想过。
发热期的Omega就是一滩泥,阮寒彦站不起来,裴雾只能背着他。
青年身量削瘦,却格外有力气,许是抑制贴起效,阮寒彦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低头,正好看到裴雾温和漂亮的侧脸,那条路确实安静,安静到哪怕到了今天,他也能清晰想起自己当时剧烈的心跳声,还有两侧灌木不停歇的蝉鸣。
阮寒彦突然发现,原来发热期也没那么恐怖。
裴雾没有腺体,也不会被他的信息素影响,明显是个Beta。
抵达医务室,值班医生立刻打开隔离室,阮寒彦被送进去待了四十分钟,等再出来,裴雾已经走了。
阮寒彦回到家,没开灯躺在床上,一旁的手机持续震动,上面“宿琛”的名字已经不能勾起他丝毫的兴趣,窗帘没拉,月色透进来,阮寒彦伸手去接,张开掌心,好像真的接了一捧似的,他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阮寒彦是个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他暗中观察了裴雾很久。
发现裴雾多数时间忙碌、沉默,为了生计什么兼职都做,人缘却很好,背地里对他有好感的人也很多,只是裴雾一直没时间回应。
阮寒彦渐渐烦躁起来。
裴雾这么忙,自己承担他以后的生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