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给谢择星拒绝的机会,直接帮他脱下鞋袜,手掌托住了他脚后跟,拇指和食指交替按压脚踝外侧肿胀的部位,寻找压痛点。
谢择星出口的拒绝在骤蹿起的痛意里化作一声闷哼,眉蹙得愈紧。
傅凛川见状松开他脚踝,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移向前握住了脚掌轻轻向内翻转,观察着他的神情:“这样疼痛会加重吗?”
谢择星疼得直抽气,终于妥协,嘶声道:“比刚才好一点。”
傅凛川看他没有太多的不适,又很小心地向前拉动他脚掌:“这样呢?”
谢择星:“……也还好。”
傅凛川让他试着活动关节,做了几个简单的弯曲扭转的动作,最后点点头:“骨头应该没事,关节活动还可以,韧带拉伤情况应该也还好,这两天自己注意一点,不要随意走动就行。”
他说罢上车去拿了一个医用冰袋下来,按到谢择星肿胀的脚踝上,让他自己压着。
谢择星低了眼,脚上的疼痛感没有之前强烈,他心里却更不舒服,那种极度消极的自厌自弃感似乎又冒了出来,让他格外难受。
傅凛川后退开一步,在旁边坐下,斟酌之后开口:“我之前的语气是有些重,确实是太着急了,你拍到的照片如果一定要发出来,至少把自己隐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是你拍的。”
他抬头,眼眶在夜下的微渺灯火里依旧很红:“可以吗?”
谢择星的声音凝在舌尖滞了滞,干涩道:“我早说过的我有分寸,我不是傻子,更不会一腔热血就把自己交代出去。”
傅凛川也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谢择星虽然胆大但并不莽撞,他应该懂得怎么自保。
“抱歉,是我想岔了。”
傅凛川给出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真的。”
谢择星不想再接话,低了头安静对付自己的伤处。
二十分钟后,他拿开冰袋,扭伤的部位看起来似乎没刚才那么吓人,痛感也减轻了很多。
傅凛川又去拿了瓶喷雾药剂来,对着他的伤处仔细喷了一遍,说:“鞋子先别穿了,伤到的地方需要每三小时冰敷一次,你就在急救车上休息吧,我在车下面守着值夜,时间到了叫你。”
谢择星默认了他的提议,傅凛川伸出手:“我扶你上车。”
谢择星又想说“不用”,到嘴边的话却咽回,傅凛川已经拉住他一侧手臂将他搀扶起来。
他几乎是被傅凛川半抱上了急救车。
傅凛川打开了一张躺椅扶他坐下:“睡会儿吧,有哪里不舒服叫我。”
他叮嘱完便要下车,转身时听到了谢择星很轻的一句“谢谢”。
无论是先前在山上,还是现在,他其实都该跟傅凛川说声谢。
傅凛川的神情一顿:“不用。”
谢择星看着他背影下车,隐约松了口气,慢吞吞地躺下身体蜷缩起来,轻耷下眼。
一夜过去,谢择星其实也没睡几个小时,脚踝上的伤在持续冰敷后倒是好了很多。
清早他睁开眼,听到车下隐约的声音,推门下去,是迪兰在跟傅凛川说话。
迪兰看到他侧头跟他打了声招呼:“择星哥,你脚怎么了?扭伤了吗?”
“脚崴了。”谢择星只说了这一句,没多解释。
傅凛川伸手过来扶住他:“我跟领队说了你的情况,你之后就坐车上别下车了,免得二次受伤。”
谢择星没有逞强,点了点头。
迪兰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轻抿唇角。
众人简单收拾吃早餐,之后还要继续去城中救援,下午才会启程回基地。
傅凛川拿来一副单拐,将谢择星送回了前面的吉普车上。
谢择星有些尴尬,昨夜他们回来时虽然大多数人都睡下了,但傅凛川将他扛起的那一幕还是有不少人看到,让他很不自在。
傅凛川却似不明所以,看着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择星皱眉道:“没有,你不用管我了。”
傅凛川自觉忽略他后面那句话:“你先坐着吧,我去拿些吃的,吃点东西一会儿就要出发。”
迪兰跟过来,看着傅凛川转身去拿早餐,他顿住脚步,没有立刻上车,叫住了也刚过来的李彦文:“李医生,昨晚傅医生他们后来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彦文耸了耸肩:“不知道啊。”
虽然昨夜傅凛川在车上说他们没有去后面的山上,李彦文其实不信,但他也没打算说给这位大少爷听。
说罢他迈步先上了车,迪兰暗暗咬住唇,有些不甘心。
谢择星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正在发呆,听到声音思绪被牵回,转头跟刚上车的李彦文打了声招呼。
李彦文问他有没有吃早餐:“面包要不要分你一半?算了,我刚看傅医生去拿了,他肯定也会拿你那份。”
他说着又看了眼谢择星的脚踝,问:“好点了吗?”
谢择星含糊答:“嗯。”
这位李医生笑道:“对着我不用这么不自在,我不会笑你被另一个Alpha扛起来的。”
谢择星:“……”
李彦文眯起眼,好奇问他:“所以傅医生还在那个绝无可能里面吗?”
谢择星不太想说,傅凛川已经回来,坐进车中将面包和矿泉水递给谢择星。
有别人在,傅凛川没再烦着谢择星,之后便各自安静吃东西。
七点半,车队出发。
跟昨日一样,救援队进城之后一边派发物资一边救治伤员。
谢择星留在了车上但也没闲着,帮着做些物资统计的活。
一小时后,傅凛川在忙碌中抽空回来车边,将刚拿来的冰袋和喷雾药剂递给他:“冰敷完自己喷一下。”
谢择星说:“你别特地送过来了,忙你自己的事就行。”
“耽误不了什么。”傅凛川交代完继续回去干活。
谢择星的手指搭在冰袋上,视线跟随车外走远的背影,一嗤,垂了眼。
临近中午时,傅凛川又过来,新拿了一个冰袋给谢择星。
谢择星正在跟物资组的人核对数字,耽搁了几分钟,转头见傅凛川还站在旁边没走,终于无奈:“你很闲吗?”
“我看看你的伤处,”傅凛川说,“检查完就走。”
他上车来,像昨夜那样跪蹲下去,托起了谢择星受伤的那只脚。
谢择星有些别扭,但不敢挣扎怕二次受伤,傅凛川固定住他的腿,再次检查了一遍踝关节和韧带。
“情况还好,”片刻后傅凛川放下心说,“等回去之后明天开始转为热敷,我再给你换一种药。”
“知道了,明天再说吧,”谢择星不耐烦地赶人,“你去做你的事,别往我这跑了。”
“嗯。”傅凛川这么应着,轻轻放开他,也没有立刻走。
他还想叮嘱几句什么,有护士匆匆过来:“傅医生,那边有个Omega被割伤了腺体流了很多血,请你去看看。”
傅凛川只能先下车去工作。
中午之后物资派发完毕,医疗队也准备收工。
其他人陆续回来,只剩傅凛川还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帮人做手术,由迪兰给他做助手。
李彦文坐进车中,拧开瓶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感叹:“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
在这种地方人命如草芥,他们这些医生的心理压力远比在和平国度里面对病患时更大,之前退出的人很多未必是担心自身安全问题,仅仅只是顶不住这样的压力而已。
“不过我倒是真心佩服傅医生,”李彦文说,“他好像面对任何伤患都能做到波澜不惊,永远保持绝对专业,厉害哦。”
谢择星没接话,脑中忽而浮起昨夜傅凛川看着自己时那双红了的眼睛,分明不似别人嘴里说的那样平静。
李彦文话锋一转,又问道:“能不能问问,早上说的,傅医生还在你的绝无可能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