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羡慕道:“傅医生这是帮你把家给搬来了吧?”
其中还有一个新款顶配的相机镜头,更是让艾伦看得艳羡不已。
谢择星拿起来细看了看,心情复杂。
傅凛川冲他说:“不知道你缺什么,就什么都买了点,应该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
谢择星皱眉:“你花这么多钱做什么?”
“没关系,我有钱,”傅凛川说,“也不是很多。”
“……”谢择星想说他给钱,又觉得没意思,算了,以后再还吧。
李彦文听着他们这别别扭扭的对话,忍笑插嘴,问起傅凛川手术的情况。
傅凛川跟他聊起来,谢择星摆弄着手中的相机镜头,听傅凛川风轻云淡地说起手术经过,手上动作不禁慢下。
傅凛川的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但风险程度那么高的手术真会像他嘴里说的这样顺利吗?
李彦文更是听出了傅凛川的避重就轻,懒得揭穿他。
“你这次捡回一条命,以后悠着点吧,还有你这脑袋都开瓢两次了,留下的这疤痕也够丑的,你最好是祈祷自己年纪大了别秃头,要不真是不好看。”
他有意挤兑傅凛川,艾伦哈哈笑起来,附和说:“就是,真那样找对象都不好找。”
傅凛川不在意地说:“我会注意,尽量避免,应该不会。”
李彦文顿觉没趣。
他们闲聊间,有不速之客登门。
迪兰不请自来,一进门眼里就只有傅凛川一个,欣喜道:“傅医生你真回来了?我刚听别人说都没敢信。”
“刚到这里。”傅凛川虽然不太想应付他,但也给他带了礼物,当是还他之前帮忙申请直升机转移的人情。
迪兰拿到傅凛川给的东西十分高兴,不停道谢,在傅凛川面前依旧维持着听话乖巧的好学生形象。
艾伦很是不屑,冲谢择星撇了撇嘴角,谢择星移开眼,将镜头搁下合上了箱子。
回房后谢择星继续摆弄傅凛川送的新镜头,他上网搜了搜这款是新上市的产品,要近万美金,犹豫之后点开购物网站,选了一块价格更高一些的机械表,收货地址填了救援组织在努里亚的联络处。
基地这里的人网购东西都是寄到那边,再等运输队送物资时带过来,耗时长不说运费也贵,非必要情况很少有人这么干。
傅凛川特地给他带了一大箱子礼物来,他其实可以拒收,但“谢谢”两个字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想再反悔。
夜深时,谢择星独自一人上去楼顶,想试一试刚到手的镜头。
这是他最近几个月养成的习惯,睡不着的夜里便独自一人去楼顶安静待上片刻,拍一拍星空夜景,消磨时间。
今晚天台上却还有别人,推开门一眼看到前方护栏边傅凛川的身影,谢择星恍神了一瞬,想要退后,傅凛川已经转头看到了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睡不着吗?”
同时开口,重叠的声线里是一样的话语。
傅凛川先说:“没有,好久没回来了,感觉有点特别,上来看看。”
“……这里跟之前不也一样,有什么特别的。”
谢择星说着将镜头对准夜空,调整光圈,随手按下快门。
夜空里只有零星几颗不甚明亮的星点,拍出来的效果倒是不错,色调更饱和,平平无奇也在镜头里变成了浓墨重彩。
傅凛川在旁边看着,从前,很多年以前,也有无数个这样的夜里,他在旁安静陪着谢择星拍星空。
谢择星忽然转头,问他:“你才做完手术就回来这里?不需要定时去复查吗?”
“复查了,”傅凛川解释说,“正好三个月,复查了没事才回来工作,下次过半年再去就行。”
谢择星问:“真有你之前说的那么顺利?”
他的目光太过纯粹,傅凛川本就答应了不再骗他,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更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总体来说是,术前检查沟通方案那些都没有太大的波折,就是术中时一度出现了意外,我也是醒来后才知道中间有过突然出血的情况,好在主刀医生经验丰富,迅速处理将我拉了回来。”
冷风拂过,谢择星微微打了个寒战,问他:“……没有后遗症吗?”
“目前看是没有,”傅凛川实话实说,“我运气还不错。”
“运气不错就不会做第二次开颅了,”谢择星轻嗤,又问,“脑神经损伤的情况呢?”
“还在有药可救的范围内,”傅凛川说,“更重要的是心理层次上戒除对痛感训练的依赖。”
他看着谢择星,说出了他原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那些事:“其实这几年,准确地说是从车祸之后开始,我一直在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里,被困在里面,看到你在外面,有时是烈火里,有时是深海里,也有时仅仅是决绝离开的背影,但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挣扎,你都听不见,我也触碰不到你。
“心理医生说这是恐惧情绪在梦境里的投射,那时我在想,你从前一直做的噩梦又是什么,是不是比这些更恐惧更绝望?然后我才意识到,你其实比我坚强得多,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无论怎么找借口,确实都是十恶不赦。”
谢择星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语塞。
他的噩梦,大抵是在深渊里不断下坠的过程。
傅凛川是对失去的恐惧,而他是对未知的绝望,傅凛川造就了他的绝望,也因他而被困住。
“不管以后怎样,”傅凛川接着说,“至少无论我还是你,先把一直纠缠的梦魇打破吧。”
“……怎么打破?”谢择星下意识问。
傅凛川凝视他的眼睛,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神色一瞬间变得痛苦,咬着牙蹲了下去,佝偻蜷起身体。
谢择星吓了一跳,立刻弯腰靠去过伸手扶住他:“是不是头疼?你怎么了?”
傅凛川闷哼出声,抬眼间清楚看到了谢择星神情中的慌乱和焦急。
上一次晕倒之前他看见谢择星骤变失色的脸,那确实不是他的错觉,哪怕那时谢择星前一秒还在语无伦次地指责他。
那些担忧和紧张都是真的。
“傅凛川?”
谢择星的声音不稳,想按住傅凛川肩膀,被他抬起的手握住了手腕。
傅凛川抬头,脸上的痛苦退去,直勾勾的目光钉在谢择星脸上,眼里的神色很深很沉。
谢择星一愣。
傅凛川轻声问:“吓到你了吗?”
谢择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用力甩开傅凛川的手,推了他一把。
傅凛川站起来,动作迅速地拉住了他。
“择星。”
“很好玩吗?”谢择星的眼睛在夜色里隐隐泛红,“你——”
“不是玩,”傅凛川解释,“心理医生建议我可以用从前的方式跟你相处,我想试一试是不是真的可行。”
谢择星瞬间失语,傅凛川在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怎么打破各自的梦魇。
“我如果一直用愧疚的心态面对你,我们会一直陷在那个僵局里出不来。择星,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是怎么相处的吗?”傅凛川问他。
“……”回过神的谢择星没好气,“你以前也这样故意捉弄过人?”
“没有,”傅凛川承认,“大部分时候是你捉弄吓唬我。”
谢择星没法反驳,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走。
傅凛川又一次把人拉住:“星星出来了,你看。”
谢择星一抬头,看到云散去后天际显现的大片星辰,怔了怔。
“可惜上次我拍给你的照片没了。”傅凛川有些遗憾,难得一见的金星合月,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上。
“哪里没了,不就在艾伦相机里,你也去问他要就是了。”谢择星收回视线,丢出这句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