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星(26)

2025-07-25 评论

  谢择星做这些只为了从他身边逃走。

  傅凛川推开扶手箱,取出了一支录音笔,顺手按开。

  他太了解谢择星,谢择星如果要求救,除了报警唯一会找的人只有他。

  电话打进来时,他的录音刚刚结束,手中多出了一条手帕和一瓶喷雾麻药——上一次在谢择星家门口把人带走时他开的就是这辆车,留下的工具都是现成的。

  “哪位?”

  “择星?你在哪?”

  “你冷静点说,出什么事了?”

  他温声安抚着电话那头紧张无措的谢择星,麻药喷上手帕浸湿浸透。

  谢择星慌乱说起自己的遭遇,傅凛川按开了免提,点击录音笔播放搁到手机边,重新贴上变音器贴片推门下车。

  谢择星毫无防备,被他迷晕瘫软在他怀中。

  傅凛川将陷入昏迷中的人抱回车上,坐回了驾驶座。

  他面无表情地关闭已经停止播放的录音笔,发动车踩下油门。

  车开出去,傅凛川拿起手机不断重复回拨刚才谢择星打来的公用电话号码,直到那边自动挂断,之后拨出徐寂的手机号,没等接听便挂断,几次后不再继续。

  十分钟后,徐寂的电话回进来。

  傅凛川看了眼车外,停车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下车带上车门按下接听。

  “凛川你找我有事?我值夜班刚在干活没注意。”电话那边徐寂问。

  傅凛川冷静道:“择星出事了。”

  他快速说了一遍谢择星打电话来向自己求救的事:“我休年假人在外地,你先帮他报警,我明天尽快赶回去。”

  徐寂错愕不已:“他被人绑架?是什么人?”

  “不知道,”傅凛川不想多说,“他很慌张,没讲几句电话就挂断了,可能被发现了,我后面再打回去也一直没人接。他自己说也报了警,警方应该有接警记录。”

  徐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

  “别但是了,”傅凛川提声打断他,“赶紧报警吧,择星那边不能等。”

  徐寂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就去报警,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挂线后傅凛川重新上车,看了眼后座里昏迷不醒的谢择星,不再耽搁地出发。

  凌晨两点,灰色轿车在空阔高速公路上疾驰,傅凛川将油门踩到底,驶上归途。

  黑夜冷寂,沿途不见灯亮,他所有激烈澎湃的情绪都被藏进黑暗里,逐渐归于沉静。

  风从半开的车窗外灌进来,让他更清醒。

  上一次他在夜半出来,是收到谢择星的结婚请柬的那个夜里,失眠睡不着觉一路开车来这里。

  同样的场景,任由灌进车中的冷风将自己麻痹。

  也是在那个夜晚,他打开了海边山中那间废弃封存多年的别墅,下定了决心。

  这是归途,也是他的不归路。

  谢择星转醒,发觉自己又被绑上了手术台,手脚被约束带勒住无法动弹。

  他愣了愣,迟滞的大脑无法思考,直到身边那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醒了?”

  先前发生的事情如潮水一样涌进脑海中,意识到自己又被抓了回来,谢择星回神崩溃大叫:“啊——”

  他的身体陡然弓起又脱力落下,像被按在砧板上的鱼,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最后一点希冀也被碾碎,无望情绪真正压垮了他,到这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冷静一点,”傅凛川轻按住他肩膀提醒,“你嗓子会哑。”

  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谢择星从挣动到放弃再到变得死寂,一动不再动,也不再出声,像行尸走肉一滩烂泥,任由这个男人摆布。

  他已经彻底绝望,甚至傅凛川说现在就要给他做腺体改造手术,他也毫无反应。

  他根本逃不出去。

  傅凛川帮他拭去额角滑下的汗,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原本不会这么快,但他没有时间了。

  好在谢择星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他可以立刻开始。

  警察随时可能找来,他必须在那之前结束所有的事情。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太久,这里的手术室和实验室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大部分仪器和器械都已损坏,是他匿名陆续自黑市买回来新的更换。

  从他决定做这件事情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做着这些准备,为的就是今天。

  他突然又想起在藏北的那一夜,天亮时分谢择星睁开眼,陪他一起看了一场日出。

  那时谢择星伸着懒腰跟他说“早安”,含笑的眼眸被清早的晨光晕染,他冲动想将自己的心思告白给这个人听,却被早起出门的其他人打断。

  后来也没有了机会。

  在集市上闲逛时他们碰上当地的节日庆典游行,队伍里热情的Omega少女一眼看中谢择星,摘下腰间的鲜花荷包抛过来,谢择星笑着接下跟他们炫耀,那时他就知道谢择星不会接受他、不会接受一个Alpha同类。

  他的爱意只能藏进祈福灵符中,在雪山脚下的寺庙里永久埋葬。

  于是到最后,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谢择星强行留下。

  傅凛川收敛心绪,到这个时候他忽然很想跟谢择星多说说话,哪怕谢择星并不愿意听。

  “你刚刚已经报警了是吗?”

  “你还真是不听话,骗我带你出去,就为了找机会逃跑摆脱我?”

  “我差一点就找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心你出事?”

  谢择星始终不予回应,傅凛川盯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伸过去的手指轻擦了擦他面颊。

  “不想说算了。”

  他自己其实也是紧张过头了,谢择星的演技并不高明,他只要稍微冷静一点就能发现端倪,却还是着急把人带了出去差点前功尽弃。

  无论谢择星愿不愿意听,傅凛川也兀自说道:“还好我又把你找回来了,一会儿手术时我会帮你做插管全麻,不会有痛苦,别怕。”

  “这个手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难堪,改造之后你还是你,是Alpha,只是腺体功能比别的Alpha特别一点而已,别想太多。”

  “时间不会很长,我会尽快结束,不会让你太辛苦,我保证。”

  谢择星无声无息,全无反应。

  傅凛川还想说点什么,外间传来手机铃声,他皱了皱眉,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器械,离开手术间带上门走去实验台边。

  电话是徐寂打来的,傅凛川摘下变声器按下接听,徐寂开口便问他:“择星后来还有联系过你吗?”

  “没,”傅凛川低下声音镇定问,“你报了警没有?警察怎么说?”

  徐寂担忧道:“我现在人就在市局,他们说两小时前海临县分局110接警中心接到择星的报警电话,定位到是从县中心医院附近的公用电话拨出的,最近的派出所立刻出警派了人过去,但他们到时择星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报假警,我这边报了警现在他们正在查暂时还没有新的消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择星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警察说最好你能过来一趟。”

  傅凛川目光瞥向玻璃手术间内安静躺于手术台上的谢择星,说:“我天亮就回去。”

  徐寂忧心忡忡:“那你尽快吧,我真担心择星会出事,也不敢告诉小悄。”

  “先这样吧,有消息随时联系我。”傅凛川随口敷衍完,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调了静音搁下,不再理会。

  进手术间前重新做消毒,无菌水缓缓冲刷着双手,傅凛川抬头,看到墙上镜子里自己冷漠没有表情的脸。

  他其实长得更像他母亲,但那双阴晦沉黯的眼睛却像极了他的父亲。

  傅凛川慢慢闭了闭眼,放空的思绪里不期然地又冒出母亲当年说的那句“你很像他”。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但是他忘了,幼时的记忆模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静默片刻,他垂眼看向自己被水流冲洗得发白的手,很快屏除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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