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星(96)

2025-07-25 评论

  谢择星听到身边艾伦的闷哼声,把人扶住,借着灯光看清了他背上先前被灼烧的砖石砸出的烫伤痕迹,先帮他处理。

  艾伦趴在地上打着哆嗦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谢择星冷静说,“领队刚已经说了,很快会有人来接应转移我们。”

  艾伦呜呜咽咽地哭,确实吓坏了。

  他摸出手机下意识想联系外界,发出去的讯息不停地转,没能发送成功,这里的通讯彻底断了。

  最后也只能放弃。

  失望中的艾伦哽咽问:“……医疗大楼里还有很多人,那些伤员,还有医生护士,他们还能回来吗?我昨晚还去过那边,还跟那些护士们聊过天。”

  谢择星沉默下去,他不想说没用的安慰假话,谁都知道那些人回不来了。

  导弹在防空警报拉响后没几分钟就已投下,生死就在一瞬间,连逃命的可能都没有。

  他尽量不去想,为艾伦处理完伤口,又继续去帮其他人的忙。

  他自己倒还好,只有脸上的一点擦伤,他却不觉得幸运,在这个地方所谓的幸运也不过是一时的侥幸。

  一直忙碌到快天亮,精疲力尽的谢择星才得以坐下喘口气。

  艾伦蜷缩在旁边地上已经睡着了,其他人也在伤心和疲惫里接二连三地睡去,唯独他没有丝毫睡意,靠坐在墙边,翻起了自己唯一带出来的相机。

  冲进防空洞之前,他在混乱中抓拍了几张照片——导弹轰炸后在烈火里倒塌的医疗大楼、漫天纷洒的黑烟尘土、慌乱逃命惊恐绝望的人们,以及前方墙头上无力飘展陷入火海中的联合国旗帜和会旗……他记录下的这些,是战场之上毫无人性的某些人犯罪的铁证。

  后来除了很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弹响声,再没有听到外面其他的动静。

  一直到中午,救援队伍终于到来,除了当地的政府军,还有来自南部基地的一支武装救济队。

  众人浑浑噩噩地走出防空洞,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处烟尘弥漫疮痍遍地,昨日还好端端的救援基地彻底沦为废墟,远远近近的几栋楼尽数倒塌,只剩一点断壁残垣在残存的火焰里燃烧。

  谢择星很艰难地闭了几下眼睛,慢慢适应了乍刺进眼睛里的天光和这无处不在的呛人烟味。

  最后他睁开眼,在模糊视野里看到了前方随武装救济队的人下车,焦急奔向自己的傅凛川。

  谢择星尚未有反应,他身边艾伦先惊讶出声:“那不是傅医生?他怎么回来了?”

  傅凛川大步跑过来,在谢择星身前几步停下,气息还有些喘,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平复住自己焦躁了一整夜的心绪。

  “你……还好吗?”

  傅凛川的嗓音干哑,从昨夜知道东部基地这边遭遇空袭起,他紧绷的心神就一直没有放松过。

  他坚持跟着武装救济队过来接人,原本一日一夜的车程,他们穿越战区,一晚上加一个早上就到了这里。

  傅凛川一夜没合眼,之前那次谢择星在爆炸冲击里晕倒的画面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设想最坏的可能,幸好……幸好谢择星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只有脸上的一点擦伤。

  谢择星看到他疲惫双眼里满布的红血丝,下意识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凛川被他问得有一瞬间语塞,然后说:“过来接应,这里的人都会先转移去南部基地。”

  可他并不是武装救济队的人,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出,怎么会让他来接应?

  刚才领队说,为了尽快赶到,这支武装救济队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战区过来,他们所有人都很感激。谢择星皱了下眉,他并不需要傅凛川这样,傅凛川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这样?

  傅凛川从他细微的神情变化里察觉到他的情绪,主动找了个借口:“我们在那边收到消息,这里的医疗队折损了大半人员,我跟过来搭把手,以防路上出现什么状况。”

  他在极力撇清,他不是为了谢择星一个人特地过来。

  哪怕连旁边咋咋乎乎的艾伦也看出来,他应该就是为了谢择星来的。

  谢择星没有再问,傅凛川点了一下头,确认他没事自觉走开去帮助其他受伤人员。

  半晌,谢择星转开视线,沾了灰的眼睫轻轻抖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上车,拿着自己的相机朝前走去,调整镜头近距离地拍摄前方依旧在燃烧的医疗大楼废墟。

  他拍得很专注,将眼前一帧帧的画面逐一记录。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傅凛川的声音:“择星,走吧。”

  谢择星手上动作微一滞,转头看去,傅凛川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提醒他:“这里很危险,走吧,大家都上车了,马上要出发了。”

  谢择星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关闭了相机镜头。

  转身时他的目光掠过不远处一处倒塌的建筑物,忽地一顿,快步跑了过去。

  傅凛川一愣,立刻跟上去。

  谢择星跑近才停下,倒在干涸血泊里的,是那日傅凛川救回来的那个产妇和她刚出生的孩子,都早已死去多时。

  他怔怔看着地上这一大一小的两具尸体,前两天见到时还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从生到死。

  傅凛川也认出了她们,眉峰微蹙。

  谢择星呐呐道:“……她的孩子新生儿肺炎,刚刚好转,本来这两天就能出院了,就差一点。”

  如果她再跑快一点,就能带着孩子脱离险境,可惜没有如果。

  傅凛川走上前,蹲下,手掌拂过去,帮最后时刻惊恐睁着眼的女人合上了眼睛。

  站起来时他语气平常地冲谢择星说:“她们的尸体这边的政府军会处理,走吧。”

  陪着谢择星走到车边,傅凛川很自觉地没有跟上去,去了后面另一辆车。

  上车以后他靠进座椅里,放松下来,才觉头疼欲裂。

  从昨夜开始,脑子里那根突跳的刺就没有一刻消停过,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不冲动发疯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知道这边出事后,他明明万分后悔答应了谢择星独自去南部,却又不敢后悔,甚至此刻看到谢择星,他都怕自己失态不敢离得谢择星太近。

  他必须学会放手,学会保持距离,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可走的路。

  车队出发,前往南部基地。

  回程走的相对安全的道路,夜晚在一处寂静的山丘地带扎营,食物是分发的干粮,也是南部基地的武装救济队带来的。

  昨夜的空袭发生的太突然,他们来不及转移任何东西,所有的物资都毁了,更别提各人的行李,劫后余生的大多数人身上甚至穿的还是睡衣。

  所有人都很沉默,即便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低迷消沉的气氛始终笼罩在众人周身。

  谢择星安静坐在有风的地方,就着凉水吃干巴的饼干面包,没有跟其他人交流。

  傅凛川只跟艾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也坐下吃东西,远远看着前方谢择星被夜色描摹出的背影轮廓,没有上前去打扰。

  夜色渐深,除了负责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已陆续睡去。

  谢择星依旧坐在原地没动,傅凛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起身走上前,递了瓶矿泉水给他:“艾伦说你昨晚也一夜没睡,明天还要赶路,去睡觉吧。”

  谢择星没接,始终看着前方,沉默了一阵,冷淡问:“你睡了吗?”

  疑问的句式,声音里带出的哂意却是笃定了这个人昨夜一定没合眼。

  傅凛川握着手中的矿泉水瓶,讪讪收回手,解释道:“昨晚过来走的路不安全,不太敢睡。”

  谢择星那句“明知道不安全何必要来”到嘴边又咽回,傅凛川一再地撇清不是为了他来,他再多说也没意思。

  “以后这里只会越来越不安全,今天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人退出,”他说,“你想离开还来得及。”

  傅凛川却问他:“你会走吗?”

  “不会。”谢择星没有犹豫,他昨晚看了一夜那些自己亲手拍下的照片,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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