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闻言心有戚戚。
迪兰将话题引向话少的谢择星:“择星哥,你们呢?会跟其他人一起退出吗?”
傅凛川喝着咖啡,目光转向谢择星,谢择星认真吃东西,淡道:“不会退出。”
“我得考虑一下,”艾伦苦恼道,“我爸以前就是做战地医生死的,我家里除了我妈,只有一个五岁的妹妹。”
“不用逞强,”谢择星开口,“想走就走,是留是走都是个人选择,没有谁会说什么,而且你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留下来了。”
迪兰笑起来:“我还以为择星哥你会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劝艾伦留下。”
谢择星只说:“没必要。”
艾伦问迪兰:“你呢?你走吗?”
对方耸了耸肩:“我倒是无所谓,我才刚来这里,没想这么快就离开。”
一直没做声的傅凛川也开了口,提醒艾伦:“万一你在这边有个三长两短,你妈妈肯定承受不起二次打击,你还是回去吧。”
艾伦讪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旁边桌的人在议论前天夜里东部基地的那场空袭,针对的是国际救援组织,新闻出来后国际社会一片抨击的声音,却并不能阻止这场军事行动加快的脚步。
艾伦叹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基地里现在还有些混乱,今日没有组织人员外出。
早餐后谢择星先去行政办公室,想申请一台笔电,这边的负责人抱歉告诉他现在没有了,得等下一批物资送来,可以第一时间给他。
谢择星虽然失望,也只能作罢。
从行政办公室出来,他碰到也来这边办事的傅凛川。
对方叫住他:“我的电脑借你用,要吗?”
谢择星尚未开口,他接着说:“我有手机可以联络外界,平时我要么随队外出要么在医疗队忙,笔电放我那里也没打开过,你先拿去用吧。”
谢择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傅凛川看着他:“把我当普通同事吧,如果别的同事恰好电脑没用,愿意借给你,你会拒绝吗?”
谢择星想了想,他确实不会。
他们一起回去了宿舍楼。
盛夏时分清早的天光也格外炙热,自行政部去宿舍楼有一段距离,他们并肩而行,阳光便也随之在他们周身逶迤曳行。
难得有这样平和相处的时刻,谁都没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上楼后傅凛川进房间去拿笔电,谢择星停步在外面等。
几分钟后傅凛川出来,直接将东西给他:“没有密码,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资料,你随便用吧,这边网络比东部基地好一些,你记得工作资料随时上传以免丢了。”
笔电是这边基地分发的物资,谢择星隐约松了口气,他刚有一刻其实在害怕,怕傅凛川拿出的会是从前承载了他全部痛苦记忆的那台,还好不是。
谢择星接过,不尴不尬地说了一声谢谢,这次到确实是为他自己说的。
“……我回去工作了。”
谢择星说完准备进房间,傅凛川叫了他一声,犹豫问:“昨天救援队到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在拍照,你是不是拍到了当时空袭发生时的照片?”
谢择星没否认:“嗯。”
当时一片混乱中,他确实拍到了第一手照片。
“你打算拿去投稿吗?继续用Aurorion这个名字?”傅凛川提醒他,“照片一旦刊登出来,大家就会知道Aurorion是我们救援组织的人,这里本来也没几个摄影记者,很容易猜到是你。”
谢择星平静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傅凛川无奈说:“你明明心里清楚,你一直以来拍的那些东西,对战争的批判色彩太浓重了,不是某些人乐见的,很有可能会惹上麻烦,否则你也不会用化名投稿是不是?”
谢择星在沉默之后说:“我既然拍了,就不想这些照片只躺在我的相机里。”
傅凛川知道劝不住他,只能道:“小心一点吧。”
谢择星转身进门,房门合上前,他最后说了句:“我有分寸。”
声音很轻,但傅凛川听清楚了。
他一愣,看向已经闭合的房门,心里忽然轻快下来,如释重负地回去了医疗部工作。
房中,谢择星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傅凛川的笔电。
确实很干净,桌面只有几个基础图标,硬盘里除了几篇医学相关文章再没有别的。
他漫不经心地滑动着触控板,连上网,先点开了自己的邮箱。
基地被轰炸的消息传出后,明煦连着发来几封电邮关心他。
谢择星顺手回复:【我没事,在这边一切都好。】
过了几分钟,新的邮件进来,明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依旧是劝他离开这里换一份工作,提醒他下次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运气还能死里逃生。
谢择星比他更清楚能活下来只是侥幸,下次的事情,没有谁能做保准。
但他喜欢这份工作,哪怕危机重重,他在这里过得很充实,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一样不想打退堂鼓。
谢择星发呆间,桌上的笔电自动跳转至屏保,是一组星空图。
谢择星看到慢了一拍反应过来,都是从前他亲手拍下陆续分享给傅凛川的那些照片。
他盯着屏幕出神,一帧帧的星空在他眼前缓慢轮转,明暗浮动间,拉回他一些早已久远的思绪。
那是他以为早就遗忘了的,在那些痛苦和伤害之前,他和傅凛川的从前。
屏幕彻底暗下进入了休眠,谢择星的脸浮现在前方黑色镜面上,模糊的一个轮廓,如被定住了一般,很久没动。
第76章 易感期快到了
短短几天,大多数人都已恢复正常,伤痛之后总要打起精神继续生活。
三天后,基地组织人员外出。
谢择星报了名,一早起床先去食堂用早餐。
话题依旧是东部基地那夜的空袭,谢择星拍下的那几张轰炸现场照片上了欧洲发行量最大的日报,舆论反响十分轰动。
这里大部人都在网上看过了照片,纷纷议论起是谁拍的。有跟谢择星熟识的同事过来问他,他含糊带过,没承认也没否认。
拿了吃食坐下时,艾伦小声问他:“真是你拍的啊?我记得你当时把我推进防空洞后,自己抱着相机还在外面半天没进来……”
谢择星轻颔首:“嗯。”
艾伦佩服道:“我那时人都懵了,那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能拍下那些照片,真厉害。”
谢择星平淡道:“职业习惯而已。”
“我就还没有这种职业习惯,果然差得远,”艾伦啧啧感叹,“不过这次你拍的这些照片能见报,还是在这种体量的主流报纸上,也是奇了。”
谢择星说:“可能因为炸的是国际救援组织基地吧,那些利益集团背后也在博弈,不可能真哄骗全世界。”
所以只要有一点向世人展示战争真相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他们说着话,傅凛川和迪兰进来食堂,艾伦举手,热情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坐。
谢择星低了头吃东西,没再做声。
傅凛川他们过来坐下,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迪兰也大咧咧地问起谢择星照片是不是他拍的。
不等谢择星开口,傅凛川先岔开话题,问他和艾伦:“你们今天出去吗?”
艾伦点头:“去啊,反正在这里也没事,不出去闷死了。”
这小子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空袭之后吓得连做了几晚噩梦,在其他很多人已经准备退出时下他反而没有下定决心,还积极报名随队外出救援。
至于谢择星,很随意地“嗯”了声,就算回答了傅凛川。
吃完早餐,救援队准备出发。
上车前傅凛川叫住谢择星,问他:“我在这里你会分心吗?”
“……”那时是谢择星自己说的,看到他就很难受,做事分心无法集中精神,谢择星讪道,“我还有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