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中心_作者:吃素(95)

2019-01-17 吃素

  关藏找到眼镜戴上,走向关静园,从碎裂的镜片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把刚换好的药瓶从点滴架上摘下来,松开了手。药水和玻璃碎片淌了一地。

  “再见,外公。”

  下雪了,细细的一层铺在路上,像可口的糖霜,又像腌渍的咸盐。严恪己和关藏的脚印,踏过这糖与盐,寂静无声。

  严恪己一回身,又想要骂关藏什么,刚一张嘴又闭上了,停了一会儿,问:“哭什么?”

  关藏摇摇头,说:“不知道。”自己觉着奇怪似的,皱起眉头来,手指在眼睛底下抹了一下。泪水依然从他不解的眼睛里淌出来,滑过脸颊,带给他陌生的触感。

  严恪己并不给他擦,问道:“难过吗?”

  “不,一点也不,反而有点高兴。”

  “神经病,”严恪己说,“哭几次就习惯了。”说完继续往前走,在路边打车:“哎,也别太习惯。”鼻血又往下淌,他不耐烦地抹去。“你高兴个屁啊。”

  “因为——”关藏突然停住了脚步,“恪己,你害怕了。”

  马千家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按了好几次才按中那个接听键,放在耳边似乎又不敢听。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马叔”,他单手捂住了眼睛,又去捂住嘴,可没捂住自己的眼泪,也没捂住哭声。

  在哭声里痛骂关藏,像个对着刚找回来的走丢孩子大发雷霆的父亲。

  关藏发了烧。蜷缩在严恪己宿舍的小床上,脑门抵着他的脖子。被他骂:“你不是喜欢冷吗还感冒?”

  关藏吃吃地笑:“爱丽丝和妈妈离去的时候,都像是睡着了似的,我也就当她们睡着了——幸好这里的冬天很长。让我能多看看她们。如果马叔和恪己先我而死,我也会这样做的。”

  严恪己顿了顿:“我和他都还活着。死了的事,死了以后再说。”

  “嗯,我懂了。”

  “你马叔说,杀了你父亲的不是你。”

  关藏笑了一声,“他希望是这样,认为应该是这样。恪己觉得呢?”

  “我认为是你,我希望是你。”

  关藏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搂紧了他。

  “想跟恪己做/爱。”说完去舔他的耳垂,被扯掉耳环而受伤的耳垂。吮出一丝血的味道来。他一边说“别他妈把感冒传染给我”,一边翻过身去,跟关藏接吻。

  关藏又坐在马千家床边削苹果。马千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咳了一声。谁也没问昨天发生了什么,沉默里充满不熟悉的亲昵,温柔的尴尬。

  “脸怎么回事,严恪己打的?”

  “他生气了。”

  “生气了就打成这样?他人呢?”

  关藏摸了摸红肿的嘴角,微微一笑:“感冒了,一会儿来。”削完苹果切成小块儿,插上牙签,端给马千家。马千家刚把一块拿起来,又放下了,没看关藏,低声地问:“我以前总对你问这问那,你有什么想问马叔的吗?”

  关藏说,“有啊。有一个一直想问的。”

  “什么?”

  “你为什么不追求我妈妈?”

  马千家愣了几秒,开始吃苹果,一块接一块的吃。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是大夫,精神科的大夫……”

  “爱丽丝没出生前,我曾经以为她是你的女儿。”

  马千家差点让苹果噎着。“我、我、我是那种流——那种人吗?”

  关藏笑了:“也是。马叔也说不出‘你就是天使’这种话,送礼只会送一款印花裙,现在还没老婆。”

  “你是在埋汰我吗?”

  “我在埋怨你。”关藏看着他,轻轻地说,“一直都在埋怨你。”马千家怔了一怔,继续吃苹果,吃得眼眶发热。

  病房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严恪己进来瓮声瓮气地说:“护士叫你去交住院费!”

  VIP病房每天扣得蛮多,之前缴得已经花完了。关藏应声拿起大衣,去一楼缴费。严恪己坐下,擤鼻涕擤得马千家直皱眉头,擤完了开始毫不客气吃水果。

  “昨天,他都——干什么了?”马千家被严恪己瞪,明白什么似的老脸一红,“我不是说你俩!你想啥呢?!我说他跟他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