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的眼睛微微瞪大:“送人?那只表不是——”
“另一个弟弟,”没等他说完,江停时没什么耐心地将他打断,似乎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只给江寻易不太合适。”
沈迟知道江家前一段时间来了位新人,还带了个男孩的事,江停时一向对他爸这些破事不感兴趣,他也就很有眼色地不会多问。
——不过瞧着这位新弟弟估计也不太受江停时喜欢,连多谈一句都会惹他烦。
“秦运年他们今晚攒了局,在长滨港,”沈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玩两把?”
江停时看了眼时间,不算晚,加上他今天确实没什么事,几次三番的推脱终归扫兴,他很快点了点头:“走吧。”
难得请动这尊大佛,沈迟来了兴致,一边给秦运年他们发信息,一边跟着江停时往外走。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沈迟低着头,脚步未停,“秦运年新买了两艘Catspace,就在长滨港附近……”
“嘶。”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步子,沈迟没留神注意,直直地撞上了宽阔的后背,坚硬的脊骨磕得他脑袋生疼。
“你干什么呢——”
沈迟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质问,就看见江停时站在了玻璃栏杆前,面色冷淡地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沈迟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楼散座上坐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学生,衣着打扮大多普通,正说说笑笑地打闹着,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知是什么吸引了江停时的目光,沈迟看见他静静地望向那个方向,表情没什么改变,可神色却专注。
是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沈迟再次仔细地在那几个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没有他熟悉的脸,他也并不觉得那种看起来就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会和江停时沾上关系。
最后,沈迟的视线停留在座位东侧的那个男生身上。
如果说唯一能有资格抓住江停时眼球的东西,或许就是那男生的脸。
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似的白,有种病态的冷感,轮廓分明的五官线条,眼尾上挑,鼻尖一颗很淡的痣,给本来清冷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沈迟歪了下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要不是偷拍不道德,我真该拍下来给秦运年看看,他准喜欢这一款的。”
江停时依旧神色漠然地看着楼下,也没有问他说的是谁,不咸不淡道:“你可以直接让秦运年去江家提亲。”
“江家?”沈迟莫名其妙,“为什么,和你家有什么关系?”
“他叫陈淮。”
江停时面无表情地说。
“陈淮?陈淮……”
沈迟小声念叨,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可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
——直到他看见男生站起身,走到座位对面,握住另一个看起来正在发酒疯的男生的胳膊。
他的衣袖微微卷起,沈迟因此看见了他手腕上那只熟悉的表。
沈迟的瞳孔猛地放大,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脑海里回想起刚才江停时那句奇怪的话,终于反应过来。
“陈淮,”沈迟大喊出声,“他就是你那个新来的便宜弟弟?”
虽说之前就听说了江恒带回家的那个女人容色出众,可沈迟没想到,她的儿子也丝毫不逊色。
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江停时并没有回答他,身边有服务生经过,沈迟看见他手里多了一杯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在灯光下泛着淫靡的光。
楼下两个男生似乎起了矛盾,醉酒的男生情绪眼看着越来越激动,沈迟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制止,就看见那人扬起了拳头,仿佛马上就要落到陈淮身上。
下一秒,一道剧烈的碎裂声响起,是连沈迟都没有预想到的发展。
陈淮顺着声音看了上来,一张冷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就用一双充满不安和脆弱的漂亮眼睛看着江停时,仿佛一只易碎的瓷器,可以轻松地勾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至少沈迟是这样认为的。
那只杯子碎裂的地方和时机都太巧合,沈迟不相信江停时是手滑,而显然他身边的人也并没打算解释。
他只是平静而冷淡地看着陈淮,用最平常地语气对下面的人下达命令,就像他平时对待下属那样。
他说,陈淮,过来。
沈迟看了眼江停时,又看了眼一刻都未多停留,拾级而上的陈淮。
他心中忽然浮起一种难言的预感。
或许江停时并不讨厌这个弟弟。
而且,江停时今晚应该不会和他一起去长滨港了。
第6章 短信
车上的温度很高,雾气遮住了一闪而过的街景,陈淮捏着身前的安全带,只觉得如坐针毡。
江停时坐到了他身边,司机替他将门合上,发出很轻的一道声响。
明明两人之间隔着中央扶手,距离算不上近,可陈淮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从身边传来的压迫气息。
男人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低声吩咐司机:“ 去铭园。”
“好的。”
车子开始平稳地行驶,陈淮用余光看着身边的人,努力克制住自己此时太过明显的情绪。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勉强称得上是单独相处的时刻。
今天遇见江停时实在是意外之喜,陈淮无法抑制地想再多看他一眼,再听听他的声音。
可惜江停时看起来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想法,只静静地低头处理自己的事,陈淮又开始害怕自己的主动会惹他厌烦。
许久,陈淮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低,语气小心翼翼:“大哥,谢谢您今天替我解围。”
江停时看起来似乎很忙的样子,听见他的话,眼都没抬,只冷冷地应了一声:“嗯。”
“……”
陈淮确定了江停时不想多和他说话,也就很识趣地闭了嘴,之后的一路上,车上的氛围都十分寂静,只能听见窗外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直到车子驶入独栋,司机下来为江停时和陈淮开门,下车的时候,陈淮听见江停时叫他的名字。
“陈淮。”
江停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昏暗的灯光下,陈淮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以后不用和我说敬语,”江停时的语气平静而淡漠,“听起来很奇怪。”
陈淮准备关车门的手停在原地,他愣愣地望向车对面的男人,第一反应是想看看江停时有没有生气。
可男人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陈淮无法从他的脸上摄取一点信息。
自动门缓缓打开,江停时走在前面,陈淮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传来两边安保弯腰问好的声音。
大理石砖从门外一路延伸,是和江宅如出一辙的巴洛克风格,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挑高的白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浓烈的油画,在深红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
整座别墅里回荡着再名贵的装饰都掩盖不住的冷清和压迫,却是陈淮再熟悉不过的氛围。
陈淮坐上江停时的车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将自己带回家。
他看着江停时熟稔地将外套递给上前迎接的佣人,领带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却始终不敢确定这真的是江停时的家。
江停时一边将衣袖卷起,一边从吧台处倒了杯冰水,准备往楼上走。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还有个人在门口傻傻地站着,他的步子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陈淮,眉头皱起。
“傻站在那儿做什么,”江停时很快移开目光,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感兴趣,转手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给他安排房间。”
佣人应声,朝陈淮走过来,为他找了双新的拖鞋换上,陈淮低声道谢,有些犹豫地走进客厅。
如果母亲知道他来长夷遇见了江停时,还胆大包天住进了江停时的房子,一定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或许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罚他在屋子里反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