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延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对宋清念的性格很清楚,大约猜出了陈淮现在的处境,知道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问。
两个人从大学一直聊回小时候,因为心情好,陈淮难得地多喝了点酒,等脑袋都开始发晕时,他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鸣延眼尖地瞟到他腕上的表,愣了两秒,才惊叹道:“你手上那块表——”
“怎么了?”
“啧,”陆鸣延连连感叹,“死贵,现在还绝版了,哪儿都买不到的。”
陈淮看了眼那块表,脑中浮现出江停时的脸,唇角露出了点笑意。
他自然是舍不得将它戴在身上的,只是当时宋清念反复叮嘱,这是江停时送给他的东西,必须时时戴在手上,表示自己对礼物的喜爱。
“你住哪儿?”陈淮将一旁的外套穿好,“我叫个代驾把你送回去。”
陆鸣延脸上浮了点红,显然也有些醉了,他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跟在陈淮后面往外面走。
“先住几天酒店,后面再找房子,”陆鸣延低着头,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反正我今年可不着急走了,好好陪陪——”
话还没说完,肩膀忽然被猛地一撞,力度不轻,钝钝地发疼。
陆鸣延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已经先声夺人地质问起来:“你他妈没长眼啊,走路不知道看路吗?”
陆鸣延被这反客为主的叫骂弄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抬头就想骂回去,却在看清来人的脸后猛地顿住了。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愣了片刻,唇角一扬,脸上浮现出嘲弄的色彩。
“陆鸣延,”那人冷声说,“怎么哪儿他妈都有你啊,我回国你也要跟着,你和你爸一样,是个跟屁虫吗?”
陆鸣延不甘示弱地反击:“不好意思,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自己想回来,你是惹你妈生气被赶回来了吧?”
那人哼了一声:“你也别幸灾乐祸,你爸惹了我妈厌烦,就快落得和上一个一样的下场了,到时候你就准备和你爸一起卷铺盖滚出我们家吧!”
“我巴不得,”陆鸣延说,“要是能离你远一点,我住热带雨林也愿意。”
“你妈的——”
“贺澜,上个厕所这么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磨蹭什么呢?”
那人逐渐走近,最后停在贺澜身边,满脸的不耐烦,指尖夹着一根烟,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烟草味道。
他的视线顺着贺澜看过来,最后停在陈淮的身上。
来人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讽刺:“好巧啊,这里都能碰上熟人。”
贺澜转头问他:“怎么,你认识?”
江寻易盯着陈淮,面色不悦:“就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讨厌女人的儿子。”
贺澜的目光落到陈淮的身上,看起来江寻易没说过他什么好话,他眼里的厌恶和敌意十分明显,又因为陈淮站在陆鸣延身边而更加突出。
“啊,陆鸣延,怪不得你俩能玩到一起去呢。”
贺澜脸上是嘲讽的笑容,语气尖锐,毫不留情地羞辱道:“你那攀高枝的爸,还有你朋友当小三的妈,真能凑一对了。”
“不过陆鸣延,你倒没人家那张好脸,不讨男人喜欢,”贺澜轻蔑地看向陈淮,像是大发善心般地指点他,“你将来要是没钱,可以和你妈学学,说不定能爬上个有钱人的床,这辈子都不用愁喽——”
没等贺澜说完,拳头便猛地落在了他脸上,没留力气,贺澜脸上很快就浮现出鲜红的印记,唇角渗出血来。
陆鸣延举着拳头,恶狠狠地看向他:“你他妈把嘴给我放干净点!”
贺澜被打懵了几秒,脸偏到一旁,反应过来后,一股巨大的怒气直窜心脏,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扬起手来,冲陆鸣延打过去。
陆鸣延喝醉了酒,反应似乎也没清醒时快了,他看着对面的拳头向他落过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陆鸣延睁开眼,看见陈淮挡在了他面前,死死扣住了贺澜的手腕。
刚才看起来温和绵善的男生此时正紧握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贺澜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脱。
一双眼冷冷地盯着他,表情阴沉,和刚才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竟然看得贺澜有些发怵。
“操,”贺澜面子上挂不住,又开始羞辱道,“我有说错什么吗,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下一秒,几乎比刚才还有凶猛的拳头再次砸了过来,贺澜依稀只看到少年紧抿的唇和狠辣的眼神。
两个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江寻易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没想到看起来似乎从来不会发火的陈淮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充满攻击性,让他都觉得有些害怕。
陈淮出手干净利索,毫不留情,贺澜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江寻易一边上手去扯陈淮,一边骂骂咧咧:“别打了!陈淮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不怕我爸知道啊!”
陆鸣延以为江寻易过去是要帮贺澜,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彻底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江寻易那群朋友发现两人出来后久未归来,出来找人时发现几个人打起来了,一群人生拉硬拽了半天,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混乱的战争。
江寻易的衣服被人扯乱,脸上倒是几个人里伤得最轻的,而这多半归咎于其中战斗力最强的陈淮对他手下留情。
最惨的则不用说,首当其冲的贺澜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看起来十分狼狈。
陈淮倒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角和唇边都破了皮,口腔里泛着血腥味,衣袖被人硬生生扯烂了。
贺澜不解气,还想冲上去继续打,被江寻易一把扯住了衣领:“你是不是非把警察招来才高兴?赶紧给我安静待着!”
江寻易有家世摆在那,地位在这群人里也是举重若轻,他一发话,贺澜就算再不服气,也终究乖乖地闭了嘴。
“陈淮,”江寻易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真是疯了。”
刚才骇人的戾气褪去,陈淮似乎又恢复了平常清冷淡漠的样子,却没像往日那样哄着江寻易,只道:“江叔叔知道你抽烟吗?”
江寻易微微瞪大眼睛:“你威胁我?”
“没有,”陈淮冷静道,“我只是在和你商量。”
“……”
江寻易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想陈淮今天晚上可能真是疯了,竟然都敢这么和他说话。
沉默半晌,江寻易才极度不爽地转过身,泄愤般踹了一脚身后的贺澜,骂了一句:“蠢货。”
虽然没明说,但陈淮看得出他这是答应了,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江恒。
“走吧,”陈淮看着同样挂了不少彩的陆鸣延,“先回我家,家里有药。”
虽然不太想带陆鸣延回这个压抑的家,可他也不能放着受伤的陆鸣延不管。
闹了这么一通,到江宅时,已经要将近凌晨一点。
陆鸣延看着奢华壮观的庄园,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我的妈呀,你这家也太大了吧,真的不会迷路吗……”
“开始会,”陈淮一本正经地回答,“后面就好一点了。”
如果从庄园正门进去,必然会被值夜的佣人知道,陈淮带着陆鸣延偷偷从花园后门溜了进去,里面没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盏聊胜于无的小灯。
客厅里有药箱,陈淮让陆鸣延先在花园里等他,拿了药箱出来,才偷偷摸摸地开了壁灯,为陆鸣延上药。
壁灯的光并不亮,陈淮有些看不清,凑得近了些,听见陆鸣延吃痛地叫,又小声安抚:“我轻一点。”
棉签在伤口上轻轻触碰,陈淮忽地开口向他道歉:“抱歉,今天是我的错,不该那么冲动,害你受伤。”
“怎么是你的错,明明是我先动的手,你是为了保护我。”
听见他的话,陆鸣延急急地辩解:“再说了,贺澜那狗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本来就该打,没打死他就不错了——哎哟,轻一点!”